騙局
花紜冷靜得近乎嚴肅:“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沈鶴亭無奈而絕望地搖頭,他想起華安在遺書中與信件裡提到的花從文的種種罪證,就覺得看不見光亮:“就是場騙局!”
花紜握住沈鶴亭的肩膀,支撐他不像下倒:“何出此言?你在竺州到底見到了什麼?是不是華安跟你說什麼了?你說話啊四哥!”
沈鶴亭雙腿發軟,他後腦抵著木柱,瞧著天邊的月,冷清的光灑在他臉上,襯得淚更如冰晶似的寒涼。
花紜見他這幅反應,試探性地問:“華安的主子,不會是我爹吧?”
沈鶴亭無力地搖搖頭,揚起脖子,喉結上下顫抖滑動,呼吸急促道:“我去了華安的書房,裡面有很多華安與花從文的信件。他們密謀把師父耗死在靖州,還有他曾經是怎麼把我爹的情報遞到花從文手裡的。你知道我看到那些我有多震撼麼。結在我心裡的疙瘩一下變成了一塊大石頭!”
花紜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個訊息太過震撼,震撼到她完全想不到花從文是害得靖州淪陷的元兇!
花紜撩起外袍蹲在他面前,雙手扶著沈鶴亭的手臂,清醒地說:“四哥你不要因為而束住手腳。只要你掌握足夠的證據,有足夠的底氣告發花從文,請不要考慮我。若受其所累,那也是我作為花太後應得的。”
沈鶴亭搖頭,他雙手掩面,低聲道:“不,不是……正因為如此,才不可能是花從文。”
花紜的心情大起大伏,她感覺沈鶴亭喝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為什麼?”
沈鶴亭望著地面,瞳仁因為害怕而緊縮:“倘若華安真的跟花從文是一夥,他們合起夥來害了我爹又害了師父。這幾樣統統都是滅九族的大族,他們怎麼可能會留下痕跡?那些信全都燒了才對!為什麼還放在書房中明顯的位置,隨便一個進入書房的人都能看到?”
他口齒清晰,花紜意識到他還沒醉,他說的話簡直比在華安書房看到花從文通敵謀反的證據還要讓花紜震撼。
沈鶴亭握著花紜的肩膀,情緒激動:“我就怕等到我們把三州的‘叛徒’都抓回鄞都審問,林世濯費盡心思去查,結果查出來的證據都指向花家。華安死了,這些信就是最重要的證據。來日再得到劉福、百裡越等人的口供,人證物證合起來就能置花從文於死地!定是‘他們’要借我的手把他逼上絕路,我這麼多年怕是恨錯了人,所謀所做都在替‘他們’做嫁衣!”
花紜都沒有跟上沈鶴亭的思路:“你是說,現在‘他們’要你去對付我爹了?就因為華安書房的信?”
“不止是那些信,回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當初我看到弘治跟花從文站在高處,冷眼瞪著我家起火,我以為他們就是害死我爹的元兇。所以我蟄伏在鄞都,整日想如何對付他們,為此我殺了無數的人,爬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眼前只剩花從文還能牽制我。所以‘他們’現在就要逼我對付花從文,從此再也沒有人能限制我,讓我大權獨攬——
“再殺了我。”
沈鶴亭恐懼地抱住了自己:“不止是我,還有娘娘還有李十一,我們的路走得太順了!我們一路往上爬的同時也替‘他們’掃清了障礙,所以等著我們的結果一定是萬劫不複,我們變成‘他們’的俎上魚肉了!”
花紜展開雙臂,將沈鶴亭攬進了懷裡。她用臉頰蹭蹭沈鶴亭的額頭,給他溫暖與安慰。
沈鶴亭擔憂,花紜甚至還有李懷璟都一樣。
他們通往權力巔峰的路比誰都順利——不喜歡的人殺了就好,想得到的東西輾轉不過幾天就到了他們手裡。
沈鶴亭恨弘治,入宮第二年就把他殺了;花紜想為誰翻案,不出半年真兇就浮出水面;李懷璟要奪明宇的兵權,明宇就心甘情願被他殺了!
“我們一下子就做成了別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做成事,難道是因為我們智慧超群、胸有雄才大略嗎?”沈鶴亭死死地抓住花紜,“我們又不是神仙!這是因為我們被‘他們’選中了!”
“所以‘他們’到底是誰!一直有人跟我說‘他們’、‘他們’,”花紜捧起沈鶴亭的臉,質問他,“讓你都怕成這樣的人,到底是誰,還能是誰?”
沈鶴亭也說不上來:“我沒法確切地形容,我就是感覺,‘他們’是一群人,一群極其渴望權力、慾望的人。華安、明宇……都有可能是!‘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的慾望得以滿足,而是要把世間權力都集中在一個最高點,甚至不惜代價、不惜去死!就像是一群瘋了的信徒,‘他們’孜孜不倦地去捧新的集權者,就是為了將全部權力集中,創造出一個看得見摸得到、真實存在又能淩駕於幾萬萬世人之上的神來!”
花紜簡直說不出話來。
她癱坐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沈鶴亭對“他們”的猜想,合理地解釋了她所經歷的一切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