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沈宅大門上了鎖,連個人氣兒都沒有。
李懷璟吃了閉門羹,馬不停蹄地去找姚鐸問沈鶴亭在哪。姚鐸卻說他就在家中,讓李懷璟去沈宅等著。
燕王爺又折回沈宅,他直接翻牆頭闖了進去,裹著舊披風,在冷冷清清的前廳哆哆嗦嗦地等了大半個時辰,沈某人才姍姍來遲。
“冬月裡殿下怎麼還穿這麼單薄,”沈鶴亭身上帶著沐浴過後的香氣,他瞧著李懷璟身上未幹的水印,“昨個淋雨去了?”
李懷璟用袖口抹了把鼻涕,聲音啞啞的:“昨天陛下吃錯了東西又吐又洩,本王著急進宮,就沒戴鬥笠。”
沈鶴亭一聽:“吃海貨了?”
李懷璟沖他點點頭:“李懷琤送的遼參,差點把陛下送走。”
沈鶴亭聽見寧王的名字,眼神很複雜,他似乎並不驚訝反而有些緊張。李懷璟瞧他這反應,心裡咯噔一下:“你讓他這麼幹的?”
“我怎麼可能……”沈鶴亭輕聲說,急忙轉移話題,“我去給殿下拿身衣服,你那披風跟鐵似的,小心感了風寒。”說罷便別過頭,繞到自己臥房中取出一套幹淨的衣裳遞給李懷璟。
他趕緊脫下身上濕透的衣衫,將沈鶴亭的衣服換上。他倆差不多高,但李懷璟更魁梧些,能塞進沈鶴亭的衣服,但顯得侷促了些。
沈鶴亭從懷中取出兩張銀票遞給李懷璟:“知道你手頭緊,都開始跟驛站賒賬了。這幾日司禮監事務繁多,一直沒得空見你,這回給補上。”
李懷璟望著銀票,猶豫了好半晌才接過來:“給這麼多?一百兩……”
沈鶴亭笑道:“鄞都不是朝麗,在這你可是皇帝的父親,哪能摳摳搜搜的?把那幾件舊衣裳都扔了,找好鋪子做幾件像樣的來,出入宮廷得體面。”
“好,”李懷璟將銀票踹進了袖中,他望向沈鶴亭,“你之前幹嘛去了?朝上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沈鶴亭不打算回答他,岔開話題:“殿下說的好像這朝廷沒了一個太監就不行。哦對,殿下剛才說,寧王給陛下送了海參,殿下怎麼看?”
“李懷琤沒那腦子,”李懷璟找地方坐下來,“定是受人指使。”
李懷璟杏核似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沈鶴亭,他試圖透過沈鶴亭的眼睛看清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他之前盯小太後那麼近,現在卻捨得將她推開,獨自離開宮廷將近一個月,他很想知道沈鶴亭到底幹嘛去了。
“你覺得是我?”沈鶴亭會錯了意,還背過手坦然地望著他,“可是我沒有理由害我親手扶上皇位的陛下。”
“你確實沒有,但你手下的人有。”李懷璟別開目光,說這話的聲音跟蚊子似的。
沈鶴亭一聽就知道李懷璟在懷疑誰:“殿下為什麼覺得是楚王?”
李懷璟冷哼一聲:“李頑放火那日他將所有太醫都拐走我就覺得不對勁,你明明跟他說了那日李頑要有動作。哪個婦人不生孩子?怎麼他老婆就這麼金貴,非得要整個太醫院去王府陪産?”
這話直接往沈鶴亭痛處戳,他也知道李懷玉那日就是要把李頑往絕路上逼,就是在跟他唱反調。但聽李懷璟也這麼說李懷玉,沈鶴亭心眼就不舒服。
李懷玉於他而言像是一本寫滿了他的不堪、困苦、迷茫、懦弱的劄記,即便沈鶴亭從未有勇氣翻開,但他也捨不得扔掉。
“我幫你問他,若他真要害陛下,我絕不姑息。所以你就為了這點事找我?”
“這還叫小事?”李懷璟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他沉默好久,心裡不斷衡量把某些話說出口的後果。
李懷璟的緘默讓沈鶴亭若有所思,他審視著李懷璟,猜想這小子手裡是不是拿著自己的把柄。
“小太後還告訴我,當初錦衣衛並沒有抓到李廿洩考題的證據,其實是我父皇一心要殺先生。可先生一介文官,又不是有兵有地的將軍,父皇為什麼要趕盡殺絕?難道是誰上了秘奏彈劾先生?還有我三哥,他最珍視自己的太子之位,怎麼會突然在早朝上公然為一個罪臣說情?是沈掌印你告訴我,先生是冤死的,希望我能在前朝使勁,讓小太後盡快下旨重翻舊案。可你沒告訴我,父皇究竟為什麼要殺我先生,三哥又為什麼拋棄了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