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
祭奠完外公,花紜與沈鶴亭一同下山。她伏在沈鶴亭背上,用下巴抵著他頸窩,環抱住沈鶴亭,讓他背自己下山。
盛譽一直等在英雄冢門口,進了夜晚哪都黑乎乎的。望見他們下山,盛譽開始特別興奮,結果定睛一看發現小太後趴沈鶴亭後背上了,差點沒把長明燈丟擲去。
他篤定是因為自己少時天天跟蕭家軍打仗,沒怎麼打聽蕭家老四的桃色傳聞。這好家夥的,沒多長時間都能跟小太後“如膠似漆”,以前肯定是到處留情的風流人。
不對啊!盛譽轉念一想,這麼長時間主子身邊可沒有哪個女人能跟他走那麼近。除了紫陽那封心鎖欲的老尼姑還俗,別的鶯鶯燕燕可近不了主子的身!
莫非……
盛譽陡然打住思路,後面的他連想都不敢想,怕沈鶴亭掰開他的腦子。
“掌印……”盛譽牽著花紜的靖州走到沈鶴亭面前,尷尬地笑笑,為難道,“要不讓屬下送太後娘娘回去吧。”
沈鶴亭沒將花紜送上馬背,問盛譽:“太後北上的訊息,除了我還有誰知道?”
“還有燕王殿下,”花紜替盛譽答了,“我告病休朝,這才抓到機會偷偷出來,否則首輔不會放我走。而且哀家給李懷璟修的是密信,他都沒敢去接我入城。”
沈鶴亭的唇角勾了勾:“那就好。成蹊,送太後到將軍府。”
“可是李懷璟在驛站都給哀家留好了位置,”花紜驚訝地問,“哀家若留宿將軍府,別人豈不是立刻能發現我?沈掌印身邊憑空多出一個女子本就可疑,何況你身邊的人還認得我!”
沈鶴亭將花紜送上馬背,道:“驛站簡陋,奴才怕委屈了娘娘。娘娘放心去將軍府,奴才有法子的。”
花紜抓著韁繩,迷惑地瞧著他。
沈鶴亭退到盛譽身邊,等花紜走遠,輕聲說:“遇棠讓你帶他來北疆,你可知是何意?”
“護衛太後安全,”盛譽眨巴眨巴眼,看見沈鶴亭無奈的笑意又解釋道,“當時指揮使確實如此說的。”
沈鶴亭搖頭,拍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氣道:“當初我與遇棠說好,燕王若有朝一日領兵入城,他便要來靖州接替我。北疆軍權不可落於他人之手,即便是燕王,我也不能讓他一人獨大。”
盛譽出身蕭家軍,深知蕭家人對這片土地的感情不止是熱愛,還有更強烈的掌控欲:“既然指揮使也要來,可為何又讓我北上?屬下不明白。”
“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沈鶴亭笑著拆穿他,“其實說明白點,你盛成蹊是他姚遇棠的親信,再往前倒你本是大哥的將,與我蕭四隔了好幾層關系。話又說回來,這麼多年跟著我,你們也是遭了大罪。錦衣衛的差事簡直一團糟,遇棠還要跟我盯著朝臣,早就分身乏術。你雖是僉事,幹的其實都是指揮使的活,我都明白的。而且當初剩下的蕭氏舊人中,唯獨你特立獨行,我與遇棠便知曉你盛成蹊是要上戰場的將軍,肯定不願跟我們做暗地裡刺殺的勾當。”
盛譽聽到這話,趕緊給沈鶴亭跪下,急道:“屬下並沒有……”
“打住,我知道你沒有,你緊張什麼?”沈鶴亭一手把他提起來,“你,遇棠,雨墨還有縉雲,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從未有一刻懷疑過你們。何況我若真的懷疑你,你又何來的機會在這跟我講話呢?”
盛譽低下頭,才意識到如此多年,不信任沈鶴亭的人其實是自己。他那麼害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其實在主子的眼裡,這都不算什麼。
“錦衣衛不可無人,你與遇棠定要有一人永遠留守鄞都。這回遇棠把你推上來,是下了決心讓你脫離錦衣衛回歸戰場,”沈鶴亭對盛譽半開玩笑地說,“他對你當真不一般。”
盛譽的眉眼陡然凝固了,他馬上移開了眼,道:“主,主子什麼意思?”
沈鶴亭看他侷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聲:“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感嘆一下遇棠對你好,你想哪去了?”
“沒,”盛譽的兩手擰在一起,“屬下沒想到那麼多。”
“沒有最好,”沈鶴亭往山下走,背過盛譽說,“遇棠居然能為了你放棄夙願。盛成蹊,你跟他到底什麼關系?”
盛譽站在臺階上,寒風拂過他年輕的容顏,他依舊是少年時的模樣,二十三歲也與第一次上戰場時並無兩樣。他望向沈鶴亭的背影,卻想起了另一個還在鄞都的爾虞我詐中掙紮的人。
盛譽生父乃蕭家軍的小旗,可惜在他剛記事的時候就戰死了。蕭元英為替死去的將士撫養子女,將他們接進了設立的學堂。
他就是在那遇見姚鐸的。
當時姚鐸還是蕭權的侍衛,是他進言世子把盛譽招入麾下。他說盛譽眼睛透亮,心也定然幹淨。
姚鐸年長盛譽六歲,他是好兄長,盛譽跟著他一路從侍衛成為將軍,沖鋒陷陣所向披靡。連蕭權都說,姚鐸眼光好,為蕭家軍帶來個將帥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