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
李懷璟當然希望喬明遠死的更慘一點,欣喜道:“閣老有辦法?”
“進殿之後,殿下護住太後即可。”花從文站在殿前,聽見了激憤的群臣大喊“退位”。頓然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緩緩撥出,感慨道:“沒想到你我還有這樣好好說話的時候,難得啊。”
李懷璟臉色一沉:花從文才是李璞的親生父親,他毀了長姐與自己的人生。在朝麗那幾年,李懷璟紮的貼著花從文生辰八字的小人能堆滿一屋子。誰想到隆德三年仲夏,花從文叫他“姑爺”,他不慍不怒;叫花從文“閣老”,他恭恭敬敬。
李懷璟整理好衣裳,神色嚴肅:“為了太後,本王可以一笑泯恩仇。”
“那老夫還是與殿下不同,”花從文遙望空寂的龍椅,話裡有話似的,“同途殊歸。”
李懷璟還沒反應過來花從文這句“同途殊歸”是什麼意思,花從文一腳邁進了金鑾殿中,聲如洪鐘:“老夫見過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的喊聲霎時停止,驟然轉頭看向殿外。而臺階下掉了一支金鳳簪,花紜臉色蒼白如紙,慌亂如散落一地的白玉珠子,求救似的望著姍姍來遲的花從文與李懷璟。
花紜摘掉了鳳簪,下一步就是脫下專屬於太後的鳳冠,李懷璟瞬時明白他們再晚來一會,花紜就抵抗不住群臣攻訐“退位”了。
李懷璟穿過混亂的大殿,撿起地上的鳳簪捧在手裡。花紜低著頭,怨憎地呢喃道:“你怎麼才來……”
“馬不聽話,耽擱了。”眾目睽睽之下,李懷璟抬手把發簪重新插回鳳冠,小聲說,“閣老已經想到了法子,娘娘不必擔心。”
花紜鼻尖縈繞著李懷璟身上好聞的松木香,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好在他肩膀又高又寬,替花紜擋住朝臣刀子一樣的目光。某一刻,花紜真想在躲在他身後一輩子不出來。
“臣參見太後娘娘,娘娘萬安。”李懷璟當眾跪下,給太後行叩拜大禮,扣頭的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一隻眼探出了皇位之後的屏風,注視著整個金鑾殿。
花紜從他身邊經過,捏了捏李懷璟的肩膀。如今希望都懸在花從文一人身上,花紜望他如蜉蝣見明月。
“父親,”花紜哽咽地呼喚,渾然忘了自己是太後,見到白身的爹應當端莊地站在原地,等他跪下爬向自己。
她等不了了,她迫切地知道父親會不會救她。花從文在她心裡曾如洪水猛獸須避而遠之,但如今她必須相信花從文會選擇保下她。不能賭花從文不會,否則自己必將身首異處。
花從文察覺到她目光中的哀求,不由得想到過去梁祉也這麼求過他,恭順地低下頭。
花紜躬身把花從文扶起來,回首找尋侯贇的身影:“取水來……哀家要滴血驗親……”
“老夫與娘娘乃血脈至親,不必滴血驗親。”花從文對其他朝臣說,“弘治爺曾給燕王殿下與鏡兒指婚,先帝又怎會封胞弟之妻為後?太後娘娘閨名‘花紜’,老夫從未刻意隱瞞,何來庶女替嫁一說?”
虞徐執笏板指向花紜:“她分明是梁祉與罪臣蕭元英的女兒!”
“荒唐,”花從文白了一眼虞徐,從袖中取出一隻修長的錦盒,取出裡面的婚書,對其他朝臣說,“此乃老夫與梁祉的婚書,上面有先父嘉安公與岳丈勇毅公的印刻。老夫與梁祉成婚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祉乃我花從文的發妻!太後花紜乃我家入了族譜的嫡出女兒!”
花紜瞪大了眼睛,彷彿被雷擊中一般呆滯,眼神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還以為是耳朵出了毛病,竟親耳聽見花從文承認梁祉的身份!
不會是夢吧……花從文說過他從未與梁祉成婚,從哪來的婚書?他們相遇之時,花從文在鄞都甚至已經有了四個孩子,梁祉怎麼能是他的發妻?
連花臻都驚訝得張大嘴巴,被花從文的話沖擊得目瞪口呆,不敢輕易相信發生的一切。喬明遠與花從文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他連忙抿唇,抱著笏板往後退。
虞徐高聲道:“可她自幼在蕭府長大!”
“花、蕭兩家為世交,老夫的女兒在世伯府中長大,有何問題?”花從文乜視虞徐,“你不會以為老夫會因為蕭元英而否認事實?不光你知道娘娘在蕭府長大,老夫也一清二楚。伯卿待她如親生,老夫至今感恩戴德!虞大人,莫以為所有人都與你一般是背信棄義、落井下石之徒!可別忘了,若無伯卿將你引薦給老夫,恐怕你現在還在邊疆當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