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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杯酒

有了那日的話打底,杜康妃對著李清漪亦是多了幾分看顧憐惜又因著惦念兒子有意振作,竟也提起了些精神,常常靠在床邊和李清漪說些閒話。

她心裡最惦記的唯有裕王一個,說得也多是裕王兒時的趣事。李清漪本著“情場如戰場”、“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般的想法,恨不能多聽一些,故而也聽得津津有味。

這般一來,說的人高興,聽的人認真,兩個人都覺得投緣,對著每五日一回的見面更是期待,那融洽默契的模樣,竟是頗有幾分情同母女的模樣。

這一日,李清漪一入了殿門,也不管左右宮人,越過繡著雙蝶牡丹的畫屏,徑直湊到杜康妃身邊,很是歡喜的和她說話:“娘娘您猜,我帶什麼來了?”

杜康妃有些吃力的扶著宮人的手從床上起來,身上蓋著一襲厚厚的錦被,背後靠著了一個蜜合色繡松鶴萬壽紋的引枕,尤其顯得一頭烏髮如墨,肌膚似新冬的雪一般淨白。

她被李清漪這孩子氣的笑容一引,心頭微軟,面上亦是不自覺的跟著露出了一點溫和的笑意來。雖是久病之下難免蒼白憔悴,但她眼角魚尾似的紋路徐徐展開,溫柔似水,甚是動人:“你這丫頭素來古靈精怪,我又哪裡猜得到?”

話聲還未落下,便見著李清漪小心翼翼的從袖中拿出一枝杏花枝來,溼漉漉的花香染了她衣袖,衣袖拂動之間,暗香盈盈。李清漪彷彿邀功一般,眨了眨水潤的杏眼:“說不得,這是宮裡開的第一枝杏花呢,我特意折了來給娘娘瞧瞧。”

杜康妃不由凝目去看那支杏花,面上有些怔然,很快便浮出些許紅暈來:“是了,快要開春了,杏花也要開了......”她本已覺得自己要活不過那漫長冰冷的冬日卻不想竟是又活過了一年,得以見到春暖花開,先是一酸後又是一喜。

杜康妃目中微有溼意,側首忍了忍,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難得你有這番心意。”

李清漪見著這模樣,不由暗歎:自來就有西子捧心一說,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病中憔悴也依舊難掩國色。有母若此,也不知那裕王生得如何模樣?

她知道自己這心意是送到杜康妃心坎裡了,於是見好就收,柔聲令人拿了一對青玉瓶來把花插上,仰頭去看杜康妃,一派的天真柔軟:“這樣,娘娘日日就能瞧見了。”

杜康妃越發覺得她可憐可愛,拉了她的手坐下,見著左右無人,倒是難得說了幾句真心話:“說起來,下月你就要嫁了,現今倒是真有些捨不得。”她頓了頓,用帕子捂著嘴,咳嗽著低聲道,“本來,因‘那一位’的緣故,我不太喜歡你。可這些日子,我親眼瞧著,知道你是個好的——最難得的是心性純良,待人以誠。純以人品論,是我那孩兒高攀你了......”

李清漪哪裡敢接這話,忙謙辭道:“娘娘言重了,裕王殿下人品貴重,是小女高攀才是。”

杜康妃拉了她起來,只是輕笑:“你莫怕,我這是心裡話。我自是偏心我那孩兒,但也知道:他心是好的也知道好壞是非但著實是心軟更兼耳根軟,若無個性子硬些的管束著,少不得要出些事。”她說到這,不由一笑,撫了撫李清漪的烏黑的髮尾,半是玩笑的道,“好在你生得美貌,他對著好看的人總是更心軟些,等你嫁去了,必也會喜歡你。待得你們夫妻感情好了,正好也能管束一二。你們若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李清漪雙頰生暈,羞不自勝,只得垂首不語。然而,她心裡卻很是忐忑:杜康妃也太看得起她了吧?在她想來,既然裕王是個貪好美色的,她又不打算以色侍人,必然不好管束太多,引人厭煩,只需做好王妃的本分就是。

偏杜康妃一時起了性,倒又拉著李清漪說起裕王種種愛好來,李清漪只得打疊起百般精神聽著,一一記下來,譬如:裕王愛吃甜食偏還為著面子不敢多吃,裕王喝藥的時候一定要備好酸梅和梨糖膏,裕王最喜歡的糕點是果餅......

不知不覺,裕王就被他親孃杜康妃給從頭到尾賣了個乾淨。

若是說實話,李清漪心裡也是盼著能早些出嫁的——倒不是她因為杜康妃的那些話語對於未來夫君裕王殿下心生期盼,實是因為她心裡對家人思念已久。自被選中之後,李清漪只回過一次家,還是在宮人的看管下,回去拜謝父母生養之恩的,連體己話都沒說幾句。她如今身在宮中,難進難出,更是難見家人一面,日後嫁去裕王府,好歹是個王妃,總也能多尋些機會與家人見面。

故而,懷著這樣的想法,李清漪自個兒也每日裡數著日子,就盼著能早些嫁去裕王府,當家做主。

這樣的期盼下,很快就到了二月裡。

二月二日龍抬頭,冬雪初融,春寒料峭,正好是李清漪自宮內出嫁,受賜王妃金冊的時候。只是,無論是王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到了最後,走的必然是洞房花燭這麼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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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雖是在宮內受了不少教導,暗自補看了許多春宮圖,但就如書到用時方恨少,真到了這時候,她就算是再淡定從容也免不了有些小緊張。

她獨自坐在榻上,懷著細微羞澀和緊張,微微低了頭,已經養得纖長的指甲染了一抹豔豔的紅,按在榻上時尤其指如蔥管,纖長白皙。

裕王正從門外推門而入,鼻尖依稀還繞著那一點淡淡的沉水香,心中漸漸鬆了下去。他的靴子踩在地毯上,步履輕緩,默然無聲。

紫檀坐榻兩邊立著一對燭臺,上有手臂粗的龍鳳喜燭,燭芯燒得“噼裡啪啦”,灼熱的紅蠟滾滾而下。燭火微微一動,將李清漪映在門窗上的人影拉得纖長,猶如人心那一點不可言說的情絲,竟是“長長短短縈於心”。

裕王抬步繞了過去,修長的手指緩緩攏起珠簾,抬目望向內室,步子一頓,漆黑的眸中倒映著明滅不定的燭光,依稀含著點複雜的意味。

只見佳人端坐榻上,烏髮如雲,垂首時僅僅露出一段皓白柔軟的脖頸,膚光勝雪,容色之美幾是他平生僅見,更勝那畫冊上的顏色。

此時她身著紅衣,青色繡鸞鳳紋的霞帔,腰間繫著一條玉帶,纖腰盈盈不堪一握。那一根根繡在衣內的金線在燭光下粼粼生光,平添了幾分明豔色彩,幾乎是恍然入墜美夢。她頭上戴的是九翟冠,冠上綴有珠花翠葉,精緻的花蕊微顫,似嬌花不勝涼風,依稀生出一段暗香,叫人心尖微癢。金冠頂上則停著銜長珠的金鳳一對,珠光渺渺,閃爍不定,如辰光落地,伴那九天玄女入凡塵。

裕王心中惦記著杜康妃的病又因為皇帝的緣故不能進宮探見,只得暗自在宮中收買了些人,偶爾探聽榮華宮的事情。自知道了李清漪勸慰杜康妃的話後,也不知怎的,他又暗自叫人留意了李清漪的事情。看著那幅特意收來的美人圖,聽著李清漪的那些事,他這心裡漸漸地便起了旁的心思。

再後來,宮裡賜了教他知人事的宮女,一貫貪色的他臨到頭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收用——他那未來王妃生得猶如仙女一般,性情品性亦是無一不好,配他本就是委屈了。他若再......豈不是更加羞慚?

裕王自小跟著杜康妃在宮中長大,因為上頭有個陰晴不定的皇帝爹,朝不保夕。故而,他自來便不以自己的出身自傲,雖是面上不顯,但心底裡卻是有幾分不為人知的自卑的。見著李清漪這般的女子,他又是少年情竇初開,那點兒壓了許久的自卑就如同春天裡的花苞似的一個個展開了。

未見著人時,好像是有細細的火苗在在他心尖燒著,一點一點的烤著,有些乾燥有些火熱......等他現下見了人,心裡就好像被澆了一捧清甜的泉水,火熄了,心頭甜津津的,身上卻更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