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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棋榜

香佩縮了縮脖子,卻也不敢多嘴,只得從懷裡掏出把小刀,放到辛夷掌心,一把小巧的刀,卻鋒利可穿石。

也可刺穿咽喉。

辛夷握緊刀柄。被雨水打得冰涼的刀柄,卻在掌心火熱一片,若燒得發紅的鐵器,燙得她眉眼都被熾盛縈繞。

而李建熙依然摔在地上,口齒不清地喃喃,曾經的大魏嫡公主,如今只是她的砧上魚。

辛夷心底的快意愈發濃了。濃到她好似控制不住自己。

“欠了我辛夷的!都拿命來還!”辛夷眉眼扭曲,狠狠地吐出句,就驀地俯下身,執刀刺向李建熙的咽喉——

可在她俯身的剎那,她聽清了李建熙的囈語。

“……孃親……囡囡回家了……”

孩童般的撒嬌。夢魘般的乾淨。

小刀乍然滯住。卻也沒收回來。辛夷就垂著頭,凌空舉著刀,青絲從兩鬢垂下來,掩了她面容,教人看不清她是何神情。

一刻沉默,兩刻沉默,三刻沉默。

辛夷沒有任何動靜,只是肩膀開始顫抖,不知是哭還是笑,連手中的刀都拿不穩了。

“姑娘,可是受涼打擺子了?雖說是三春暖,但小雨浸人骨,這麼一場下來也不得大意。”香佩被唬了跳,連忙把竹骨傘往前湊了湊,關切地要去扶辛夷。

然而辛夷驀地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香佩,記得大明宮流言,建熙是毒死了自己孃親,才換來了嫡公主的名分。”

香佩一愣:“不錯。雖沒有人證實個,但流傳這麼多年,想來八九不離十。”

“對吶。毒死了自己孃親,就算換來富貴權利,應該心裡也是不好過罷。不算此後淪為王家棋子,又是番明裡看不見的可憐。”辛夷緩緩直起腰,同時收回了那把小刀。

“常理論,當然是這樣。但姑娘不是常說,棋局中唯有利益,斷不能以常理論。”香佩糊塗了。

“不錯。他們是這樣,但我不願這樣。或者說,我不願今後,成為那樣的人。”辛夷終於抬起頭來,青絲從鬢邊一溜到肩後,重新露出她容顏。

秋水眸,遠山眉,瞳仁明澈得,好似能看到人心裡。

香佩終於吁了口氣。她還是不知發生了什麼,卻知道自家姑娘,到底回來了。

“然而我方才,卻差點失去這份憐憫。”辛夷也籲出一口氣,一口太過熾盛的濁氣,“差點成為他們一般的人。”

辛夷有些後怕。剛才的自己太陌生了,像掉進了個錦繡華夢裡,夢背後的蝨子都當寶貝。

她差點失去了自己。被權力仇恨力量蒙了眼,成為棋局無數勢力中的一方,卻再無法做回辛夷。

“好險。”似乎是乍然的灼熱冷卻下來,辛夷額頭都浸出了冷汗,“不過自己走一遭,才是真正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果然是,太誘人,稍不留意就髒了手,然後一步步錯下去。”

辛夷收好小刀,拭了拭汗珠,雙眸重新明亮起來:“連我,也都幾乎著了道。還好,最後到底也出了來。七情六慾,我難免俗,好在還記得祖母的話。”

最後那一刻,辛夷心底想起的,是辛周氏的教誨,好似自動跳了出來,像銅鐘般要把她震醒。

棋局終點,大義不可忘。

大贏不贏,眼眸常澄澈。

“多謝祖母教誨。今兒才真是記下了。”辛夷面朝辛府的方向,鄭重地俯身一揖,瞧得香佩覺得,她是不是著了魘。

“姑娘這是怎麼了?又是說胡話,又是作揖的?”香佩幾乎要伸出手來,去摸摸辛夷腦門,“這事兒到底該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