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家主的辛歧最先反應過來,沉吟道:“紫卿你這話什麼意思?可是今日你去弔唁六公主,聽到了些風聲?”
“不錯。”辛夷斬釘截鐵,一臉嚴峻,“那日王家包圍我辛府,揚言滅族,最後被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影衛們救下,就此和王家達成協議,影衛不追殺,王家放過辛府。我辛府才得了暫時的太平。然而,諸位叔叔嬸嬸,姐妹弟兄,請你們掂量下,這太平,是真的太平麼?”
諸人盡皆一震,臉色有些發白起來。如同一場夢被打醒,夢後的毒蛇滋滋得心驚。
他們不是不懂。只是不願去想。柴米油鹽的安寧太靡靡,陷入了這溫柔鄉,就抗拒著不要走出來。
辛周氏懶倚在張軟塌上,適時地說出了諸人心思:“六丫頭說得不錯。別被暫時的太平迷了眼,別信了王家真是善角兒。是禍躲不過,六丫頭繼續說。”
辛夷掃視了眼堂中,見諸人陷入沉思,微微頷首道:“王家是什麼心性,王儉是什麼人,我想你們都清楚。所以若真的有人信這太平,下面的話也不用聽了。”
諸人幾番掙扎後,眉頭都蹙成了團,驚惶和後怕在他們臉上閃現。
當年經高娥一鬧,有二心的早就分家走了,所以剩下的雖然人少,卻是真心向著辛氏的人。
半晌後,諸人嘆了口氣,向辛夷揖手:“六姑娘就不必賣關子了。【△網 .ai .】王家和我們辛氏的怨,橫豎是躲不了了。既然如今又有了變故,六姑娘不妨將主意道來。”
“族親們都這麼想,那就最好了。既如此,我辛夷就說明了。”辛夷不慌不忙,朗聲道來,“我今日去送建熙公主最後一程,看王儉對我的態度,懷疑王家的發難便是這陣子。遲則一年,短則數月。”
“遲則一年,短則數月?這麼快?”辛歧當先驚撥出聲。
“不錯。趙王才在臘祭上誦讀祭文,王家又因李建熙的事打了臉,無論是繼續臘祭的風頭,還是報復李建熙的吃虧,王家都沒理由再拖。”辛夷頓了頓,看向了辛周氏,“祖母以為呢?”
憑著懷安郡君的誥封,辛夷如今在辛府,作了半個家主,甚至她的話比辛岐還管用。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忽略辛周氏。
她不過是初涉入棋局的小蝦米,而這個謎點重重的祖母,才是府中最會下棋的弈者。
辛周氏撐著額角,眉間難得有了分凝重:“就在今春。”
“什麼?”上房諸人同時撥出來,有不可置信,有驚惶之至。
辛周氏向辛夷點點頭,正色道:“按照慣例,春和日暖,皇帝就要南巡江南,體察民情。今年也當不例外。而皇帝一旦出了長安,必得從皇子中,擇一人為監國,暫時代管國事。加之趙王才臘祭誦文,你們覺得,這監國會是誰?你們覺得,王家會放過這個機會?”
“既然如此,娘為何不早說,讓兒子等也有準備。”辛歧略帶焦急道,鬍鬚捻斷了好幾根。
“以前只是個人猜測。畢竟老身也沒和王家人直接接觸。然而今日六女見到了王儉,從她親眼看到的,再聯絡自己的猜測,老身方敢確認。事關重大,若不是十全把握,老身也不敢說出來,讓族人們瞎擔憂。”辛周氏說得鄭重,字字句句都發沉。
所有人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辛夷的親眼所見,辛周氏的早有揣測,讓這件事成了板上釘釘:不出今春,大難至,生死催。
已經經歷過一次王家圍府的諸人,自然明白“大難”這個詞和王家聯絡上的分量。要麼是睚眥必報,要麼是血流成河,彼時沒有一個人逃得了。
前日還是塵世煙火,明日就是人頭落地。好好的一個三春錦繡,乍然就成了白骨墳塋。
上房中的空氣壓抑到極致。
所有人都慘白著臉,一言不發,裙衫下的雙腿微微打著顫,指甲都快掐進了肉裡。
“真的沒有餘地?”這時,辛芷弱弱的聲音傳來,“長安也沒有明確的信兒,到底只是六姐姐和祖母的揣測,就真的沒有餘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