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也不急,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撥弄著罐裡的蟲子等辛夷回答。辛夷的臉色從容如昔,然而太陽穴卻有隱隱的刺痛。
一刻一命,爭分奪秒。
她從小到大讀過的所有經史子集,野史雜記,都如走馬燈般在腦海裡迅速閃過,速度快得讓人眩暈。
李赫的問題絕不“常見”。只能在民間流言,邊疆秘聞中找答案。找得出,得一族生,找不到,得一族亡。
辛夷的指關節攥出了白骨,有細細的冷汗從額角滲出,當李赫嘆氣“可惜了”的同時,她驀地清喝——
“吞噬。讓它們互相吞噬!”
李赫眸色一閃:“這是何說法?”
辛夷提高了音調,一字一頓:“讓它們因為飢餓互相吞噬,則能活到最後的那隻,一定是最毒的蠱蟲!”
互相吞食。勝者為生,敗者就成了同伴肚中的美餐。
這以生死為賭注的遊戲,只是為了養育出最後的王者,踏過同伴的屍骨,染過滿面鮮血,不過是為了最後,站在眾生的最高處。
李赫的眸底劃過抹精光,其速度之快,宛如長夜中劃過的閃電,雪亮無比,卻瞬息消散。
他緩緩轉過頭來瞧辛夷,瞳仁漆黑,似笑非笑。
“英雄所見略同。”
辛夷心中一顫。這樣的笑,這樣的話,全然不似她認識的金鑾殿上的李赫。
如果說在漫漫長夜中潛行的蟄,會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朗朗日盡,要麼是即將黎明。
辛夷走了神,李赫的話繼續渺渺飄來:“互相廝殺,互相吞噬,才能得出最毒的蠱……才能引出最終的王……”
李赫頓了下,沉沉地看了辛夷眼:“朕遵照承諾。放過辛府上下。然而,若你敢把今日所見說出去,朕的劍隨時會落下。”
李赫擺擺手,轉頭去瞧著蠱蟲,再沒理辛夷半眼。
旋即,蓬萊殿門開啟,一名小太監走進來,對辛夷行禮:“奴才送姑娘出宮。”
皇帝下了太過明顯的逐客令,辛夷也不好多嘴。至少辛府已經保下,蠱蟲之問權當個插曲,她並沒多在意。
“民女告退。”
辛夷深深看了李赫一眼,就轉身離去。殿門轟隆聲關上,明晃晃地日光被猝然截斷。
殿內重新歸為了一片陰暗。光潔的金磚地面上映出一抹裙角,無聲無息的從暖閣如水似地淌來。
李赫抬眸,對那上前來的女子點點頭:“來了。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