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卻上心頭(5) “昨日吃過飯,今日就……
永嘉大氣不敢出地盯著裴清, 等著他將話說出來,撐在他肩上的手不禁緊了又緊,將他那一身光滑如新的官袍都攥得皺了。
裴清坦然道:“真話便是, 我與蕭承遠一樣, 不能將實情告訴你。但等到有一日,許是過個三四十年的樣子,我自會與你說。”
這個真話聽了等同於沒聽,甚至叫她更疑惑, 永嘉不解道:“有一日?什麼日子。”
裴清抿了抿唇。這個日子便是隆順帝駕崩之日,屆時他可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永嘉,包括蕭家,包括他......祁隱。他道:“這個日子,我也不能說。”
永嘉愣怔道:“那你不是等於什麼都沒說麼,這就是你的真話?”
裴清頷首。
永嘉急得想將他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拽起來搖一搖, 好讓他將那些話通通吐出來。
她有些焦急地又湊得他近了些:“到底是為什麼不能說?等個三四十年, 那會兒我在不在了都是個問題, 你要等那時候再和我說?”
“什麼話?”裴清皺了眉看她, 眼中滿是驚訝, “你再活七十年都不成問題。”
永嘉沒想到他的重點會偏到這上面,她從前覺得自己身子不好,想著到了三四十歲大概就差不多了, 沒指望自己能活到七八十歲享福的年紀。
她道:“好了好了,我能活一百歲成不成?可是你懸著一句話讓我等三四十年, 換做是旁人也等不了的。我都說了,你是我的夫君,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還不能與我說嗎?”
裴清避開了永嘉的目光, 扶著她腰的指尖有些抖:“所以我想你做個傻人,只管享著福就好。可是你太聰明瞭,永嘉,我......我現在還是不能和你說。”
永嘉有些失望地松開了裴清,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不願與我說,蕭承遠從不瞞著我什麼,可是在這件事上卻一個字都不肯漏,連你也是。”
裴清默了一會兒,半晌後道:“如若一件事情旁人最不願你知道,因為最後,這件事傷得最深的人其實是你。我們都想護著你,所以永嘉,你裝一裝傻,好嗎?”
他的眼睛裡,有一些哀傷。
永嘉在裴清的眼睛裡看到過很多很多的東西,但她從沒有因為他的心緒觸及他內心的任何地方,她總覺得裴清是那樣的強大,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年紀輕輕官居二品堪稱神人的權臣、能臣、重臣,他好像從來不會脆弱。
可是在這一刻,永嘉覺得他就像泥沙塑起來的一尊像,輕輕一碰,許就化為散沙流逝了。
她開始慌亂起來,因為有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在她的腦中喧囂。
這件事情蕭承遠和裴清都不願讓她知道,因為它不會傷著他們,但是會傷著她。這件事情,或者事情中的人,一定和她有難舍難分的關系。
她的親人......父皇?母後?先太子?還是,皇兄?她的愛人......她愛過的人,祁隱?還是她的朋友......喬若雲?
太多的可能了,無論是其中的哪一個,照著蕭承遠和裴清的態度,這樁事一定是個不得了的大事。
永嘉不敢往下想下去,無論是誰,她都不願聽到任何不該聽的話,他們都是那麼好,他們都是她這一生中最愛的人。可是,可是裴清和蕭承遠說,如若她知道了,她會受傷。
永嘉的手開始抖。
裴清說得對,她應該做一個傻人的。如果不聽到那些話就能保持如今的狀態,那麼她願意不聽到。
似是下定了決心,可是決心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永嘉在這一刻癱軟下來,裴清適時地將她攬到了懷中擁抱著,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脊安慰著。
永嘉伏在裴清的頸間,身子顫了許久,在裴清的輕哄下好半晌才緩過來。
裴清抱著永嘉,心緒複雜。
她剛剛在他的懷裡輕輕抖著,就像一隻初生的卻尋不見娘親的貓兒,瘦弱無助。
他知道她現在很怕,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告訴她自己永遠在她的身邊,無論如何,她永遠還有他。
其實他的心也很疼。他何嘗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就是祁隱,但卻又不能揭了隆順帝的短。他只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即便,這份快不出口的秘密。
世上的聰明人太多了,但能有幾個聰明人幸福安樂?
裴清想著永嘉該累了,等她的身子緩下了些,邊道:“我抱你去洗漱更衣,然後睡覺,好嗎?你累著了。”
永嘉仍是將頭埋在裴清的頸間,很難承認,但是心裡確實覺得,這樣會讓她很安心。
她聞著裴清身上淡淡的藥香,抱著他輕聲道:“只是說了一會兒話,沒有這麼容易累。”
裴清撫著她的青絲,微笑道:“從前你很容易累的,現在看來,是身子漸漸好起來了。等再過三年五載,就該與尋常人無異了,所以,你該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