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向東離開天津,和師父闖蕩江湖的那一年開始,實際上相聲就已經步入沒落了,其後在90年代徹底陷入低谷。大環境如此,小個體又豈能討好。
何向東這些年混的很不如意,在江湖闖蕩的那十幾年其實也只是勉強混個飽飯而已,甚至有的時候連飯都沒得吃。到了北京發展也同樣如此,去年不也是連溫飽都難以解決嗎。
他曾經迷茫過,唾罵過,憤世嫉俗過,明明自己身懷絕技,足可以藝壓群雄,單論藝術他不比任何人差,可卻連一口勉勵為生的飯都掙不出來。
他很迷茫也很困惑,也曾大罵四方,罵那些把相聲市場攪得一塌糊塗的相聲演員,但隨著向文社情況的逐漸轉好,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開始更冷靜思考起了相聲為什麼會沒落。
為什麼會沒人聽。
為什麼會越來越死板。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為是什麼?
最本質的原因又是什麼?
何向東低頭沉默了許久,半晌之後,才抬頭看著許幹事,微微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您問我為什麼不去教導教育別人,我的回答是我沒這個本事。”
許幹事眉頭一挑,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你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
何向東看著他道:“您既然讓我不用把您當局長看,那我就稱呼您一聲許先生,您看如何?”
許幹事答道:“當然可以。”
何向東道:“好,許先生,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寓教於相聲應該要有教育意義,要有諷刺意義。我的看法是相聲可以有,而不是應該有。”
許幹事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微微動了動,道:“繼續說下去。”
何向東也徹底放開了,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也真正接觸了不少體制內的人,他目前認識的這些相聲演員都是在體制內的,對一些事情也瞭解更多了,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他道:“首先一點,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語言裡面有什麼,它就能有什麼,它包涵很廣,你要問它能不能有教育意義諷刺意義,肯定可以。不只是新相聲,傳統相聲裡面也並不缺乏有教育意義的段子。”
“最明顯的就是太平歌詞裡面的《勸人方》,這不就是勸人向善的嗎?常寶堃先生的《牙粉袋兒》不就是在諷刺國民黨政府的通貨膨脹嗎,這不就是諷刺意義嗎。相聲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太難了。”何向東搖頭一嘆,看著許幹事的眼睛,又說了一遍:“真的太難了。”
許幹事問道:“難在哪裡?”
何向東道:“寓教於樂啊,寓教於樂啊,教育意義是要放在樂裡面的,相聲最根本的就是樂,可以沒有教育意義,但不能沒有樂。沒有樂,他就不是相聲了,相聲說白了就是一門使人樂的藝術。”
“相聲藝術很簡單,也很純粹,你要給它命了題了,提出要求了,它就會變得很難。你又要有教育意義,又要能逗笑,還要讓觀眾不反感你的教育,並且樂於接受,這真的很難。”
“道理誰不懂啊,需要你來教我?沒有人願意聽你的大道理的,真的太難了。而且現在晚會相聲佔主流,我以前老是說他們說的東西不是什麼玩意兒,現在我們這兒也有很多晚會相聲出來的演員,跟他們聊了之後,我才知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