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璇生平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過年。兩個人一起過感覺還不是那麼冷清。她都不能想象穆丹青第一個寒假是怎麼過來的。
穆丹青做了一桌大餐,給楷璇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葡萄多:“璇姐酒精過敏,就用葡萄多代替紅酒吧。”
楷璇早就預設了酒精過敏這個說法,拿起葡萄多和穆丹青碰了下杯:“新的一年祝你學業有成。”
穆丹青笑:“這是你這幾年新年祝福裡最敷衍的一個。”
楷璇都不記得自己前兩年跟穆丹青說過什麼了,只是笑:“計算機學多了已經不會遣詞造句了。每天一閉眼腦子裡都是for oop hie oop套好幾個。我挺羨慕你們學藝術的人的,遠遠看著就覺得氣質特別吸引人。”
穆丹青知道楷璇不是在說他吸引人,但是心還是漏跳了一拍。本著商業互吹的原則,穆丹青也回敬楷璇:“你們學的東西實用啊,是真正的生産力。這年頭誰離得開計算機?經濟再蕭條你們也能靠技術找到工作。藝術是搞不好就要餓死人的專業。”
這兩年計算機專業確實繁榮,就是不知道其中泡沫幾何。楷璇喝了口葡萄多,問穆丹青:“你給姐姐什麼新年祝福?”
穆丹青想了想:“祝你仍是少年。”
我祝你永遠天真、永遠熱烈、永遠善良。我祝你風雨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楷璇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偏著頭笑:“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穆丹青給她夾了塊山藥在碗裡:“我下學期也不回宿舍了。你什麼時候想吃點家常菜,來這找我就行。”
楷璇咬著那塊山藥,突然就有點哽。她這輩子還有機會再吃到劉沁梅做的飯嗎?她捂著嘴偏過頭去,掩飾著自己的眼淚:“這塊山藥真燙。”
穆丹青第一年自己過年的時候也特別想家,甚至還自己在宇清酒吧喝了點酒,哭了一場。他有點理解楷璇的心情,也不點破,只是說道:“剛出鍋的,當然還挺燙的。要不咱先各自給親人朋友打電話拜年,一會兒再吃飯。”
楷璇順著臺階就下了,主動走到臥室,關上門,給姥姥姥爺爺爺奶奶打電話。
謝融退休前是縣級幹部,在a市這種小地方也是個局長,有些人脈。他對官場的瞭解相對比較多,所以謝振雲和劉沁梅的事情,謝融全權接了手。楷璇的姥姥姥爺知道的情況不太多,接起來電話只是簡單寒暄了一下,互相祝願了身體健康。
給爺爺奶奶家打電話的時候,謝融因為助聽器聽不清電話裡的聲音,轉手把電話交給了楷璇的奶奶。
楷璇奶奶接起來電話,也沒說那些我們都挺好的屁話,而是說道:“小璇啊,最近有個說是你媽朋友的人,找了不錯的律師來幫忙。你知道這件事嗎?”
楷璇能打的電話都打過了,那些曾經關系很好的叔叔阿姨都沒鳥過她,她心裡也實在不清楚劉沁梅還有什麼關繫好的朋友。
楷璇一臉迷茫地想了一會兒:“這人叫什麼名字啊?”
電話那頭奶奶似乎喊著問了爺爺什麼,然後是爺爺的大嗓門:“左曉燕。”
這個名字楷璇從沒聽說過。
掛了爺爺奶奶的電話,楷璇開始收到同學們的拜年簡訊和微信。其中最讓她驚訝的是梁雨,發來一張自拍,背景裡除了漫天煙花,似乎還有熊峰熊谷兄妹。
楷璇選了一條看上去比較順眼的拜年簡訊,修修改改群發了出去,然後才點開梁雨的對話方塊:“什麼情況啊你?怎麼和熊家一起過年了?”
梁雨回複:“熊家爺爺奶奶跟我爺爺奶奶家在一個小區,出來放炮碰上的。”
過一會兒熊峰也發來一條拜年的資訊,附了張照片,梁雨正和熊谷一起玩電焊條花炮。
這幾個同學都不知道楷璇家裡出事,對帶楷璇的態度還是像原來一樣。甚至楷璇寒假沒回a市都沒讓他們知道,梁雨幾次約她出來玩她都以各種理由推掉了。
處理完這些簡訊電話,楷璇開了門回客廳,很意外地聽到穆丹青竟然還在講電話,還相談甚歡的樣子。根據楷璇對穆丹青的瞭解,穆丹青“叛出家門”之後逢年過節也只是和他哥哥打個電話,一個電話不會超過三十秒。吳銘又從穆丹青的生活裡消失得很徹底,應該不會大過年地打來電話敘舊。楷璇主觀判斷了這大概是某個普通朋友的毫無營養的拜年電話,就沒再縮回臥室,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桌邊開始吃飯。
那邊穆丹青也沒有躲著楷璇的意思,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今年這不是情況特殊麼?明年肯定回來。”
電話那邊說了什麼,穆丹青含笑說:“不缺錢,不用給我。我過得挺好的。”
又寒暄了幾句,穆丹青說:“你實在不放心的話等天暖和了來b市看我好了。”
那邊又戀戀不捨地說了什麼,穆丹青說了好些關於過年的漂亮話才掛了電話。
楷璇碗裡的飯已經吃了一半,聽到穆丹青打完電話抬起頭來:“你和家裡人握手言和了?”
穆丹青笑了笑:“嗯,有一段時間了。”
穆丹青在楷璇醉酒那天打電話回家求和的。但他沒讓楷璇知道。
“那你怎麼不回去過年?”
“健身房過年過節這幾天客人多,掙得多,不想回。”
楷璇覺得這純屬扯淡。既然穆丹青要認祖歸宗了,後面的學費生活費自然不用他拼了命地自己掙。她心裡有個很自作多情的猜測,因為跟穆丹青熟,就半開玩笑地問了出來:“不是為了陪我吧?”
穆丹青笑:“你說是就是。快吃吧,都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