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璇十年沒回過a市了。
有一個詞叫近鄉情怯,楷璇覺得在她身上很適用。
楷璇下飛機的時候一直牽著穆丹青的手,整個人都微微發抖。
劉沁梅站在接機區,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化了淡妝,臉上有十多年間的風霜,也有歷盡風霜之後的堅定與溫柔。
楷璇撲進劉沁梅懷裡:“媽。”
劉沁梅拍了拍楷璇的後背,哽咽著說不出話。
穆丹青拎著箱子遠遠站著,不想打擾久別重逢的母女。
還是劉沁梅主動把楷璇從懷裡摘出來,對穆丹青說:“小穆啊,別站那麼遠。小璇回來你反而生分了。”
楷璇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媽,誰才是親的?”
劉沁梅笑:“小穆是親的。十年了,我連你一根毛都沒見過,人家可是逢年過節都登門。”
穆丹青摸摸光頭,什麼話都沒說。
a市機場與十年前完全不同。機場修了一座很大的航站樓,航站樓直通a市地鐵一號線,裡面有休息區,有餐廳,有購物區。航站樓的大廳裡還擺著一臺三角鋼琴。
楷璇看到三角鋼琴眼睛一亮,問穆丹青:“你聽過我彈琴嗎?”
她沒等穆丹青回答,跑過去坐在琴凳上,抬手彈出一串音符。是第一句就所有人都聽過的《致愛麗絲》。很多人覺得致愛麗絲很俗,但是楷璇特別欣賞這支曲子的簡潔流暢和深情款款。
穆丹青第一次見楷璇彈琴。修長的十指在琴鍵上翩然舞動,愛情的旋律淙淙流淌。幾分鐘的小曲子,鋼琴旁邊已經圍了不少聽眾。
楷璇彈完琴,笑著站起來:“這支曲子送給我愛的人。最好的音樂也沒法描述他的的浪漫、勇敢、純真、長情。”
穆丹青一個三十多歲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臉紅到了耳朵尖。楷璇跑到他身邊:“我這樣表白你能接受嗎?”
楷璇的臉上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但表白的時候飛揚的神采,依稀還有十多年前在衚衕裡救人的那個少女的影子。歲月讓她更成熟睿智,卻沒帶走她的自信和天真。
楷璇做到了——風雨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穆丹青拉起楷璇的左手,捏了捏那個銀白色的指環:“咱倆都結婚十年了,你說我接受不接受?”
年三十兒早上楷璇接到了謝振雲。謝振雲的啤酒肚比入獄前小了很多,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是精神不錯。
為了防止楷璇在監獄門口淚崩,謝振雲搶先說了第一句話:“在這住十二年其實挺好的。三高都沒了,脂肪肝也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覺能多活二十年。”
楷璇紅著眼圈笑:“那你還那麼積極地勞動減刑?住夠十五年不好嗎?”
劉沁梅每個月都來探監,見到謝振雲不像楷璇那麼激動。楷璇和劉沁梅輪流和謝振雲擁抱過,打車從a城監獄回家。
楷璇的爺爺奶奶因為十多年前的案子受打擊很大,楷璇讀博沒多久就相繼去世。謝融是經歷過□□的一代,對政壇的反複無常心有餘悸。即使謝家的事情已經結案,他在世的時候也一直強烈反對楷璇回國。他倆去世的事情楷璇過了幾個月才知道,空茫半晌,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沒了爺爺奶奶,楷璇家過年就把姥姥姥爺接到家裡,在楷璇上學的時候就一直住著的老小區過年。
吃完年夜飯,楷璇家房門被敲響。
楷璇很納罕:“誰會三十兒晚上來拜年啊?”
劉沁梅早有準備:“小穆唄。每年都來。快去開門去。”
穆丹青提著一個大紅色的禮盒站在門口:“叔叔阿姨過年好。姥姥姥爺過年好。祝姥姥姥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楷璇把穆丹青讓進屋:“坐下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