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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走進舒平遠的書房。警察翻亂了抽屜與書櫃,檔案散落在地上,舒臨安厭惡地皺了皺眉,踢開腳邊的東西,走到書桌後。

右手邊最上方第一個抽屜,鎖已經被破壞。舒臨安拉開它,推開後面的木板,手伸進抽屜與書桌形成的空間中。

在那裡有一個小巧的旋鈕嵌在靠書桌內側的木板上,旋鈕上還有四行四列的金屬按鍵,舒臨安按下其中四個,把旋鈕逆時針轉了兩圈半,聽到輕微的咔噠聲。

然後他走到書房右側的書櫃前。高及天花板的書櫃裡放滿了各種語言的精裝書,似乎從買回來就沒被動過。

他開啟書櫃門,從最中間的那層開始,一層層把書拿出來,再把各層之間的隔板拆下,然後將書櫃背面啞光的棕色木板向左移去。

露出了漆黑的洞口。

舒臨安回身在書桌抽屜裡找到了手電,電筒的光照亮洞口向下的旋轉樓梯。

舒臨安拿著電筒的手微微有些發顫。黑暗,尤其是黑暗而狹窄的環境讓他緊張。他背靠旁邊的櫃壁,深吸了兩口氣,踏進了黑暗。

他一共進過這裡兩次,上一次是舒平遠在一年前他的生日後一天帶他進來。舒平遠說,這裡是他領土的一部分,是支撐他疆域的刀劍,也是舒臨安有一天會接過的利刃。

但這裡只有刀劍的鞘與柄。鋒刃的核心在別的地方,舒平遠還沒有遞給他。

樓梯轉了兩圈,盡頭處是一間大廳。舒臨安按下牆上開關,吊頂大燈亮了起來。他關了手電。

大廳裡的東西極少,離樓梯最遠處有一套皮質沙發,中央一張深色木桌,桌上只有一方螢幕。與簡潔的傢俱不同的是,牆上四壁掛著花紋華麗繁複的掛毯,讓整個空間詭譎而陸離。

舒臨安走到螢幕前,在寬大皮椅上坐下,食指點在螢幕右下方,片刻後螢幕亮了起來。

亮起來的螢幕是一片黑色,舒臨安在上面劃了幾下,一個米色視窗浮現。這是舒平遠的刀鞘,存放他的刀刃檔案的地方。

分別按照存放的地點、使用過的地點和時間,那些人的檔案被分門別類。舒臨安調出八月三十日那天的記錄,一個人的照片與資訊出現中在螢幕中,面色蒼白、眼圈發青、鬍子颳得一絲不茍的男人陰鷙地盯著他。

舒臨安嘖了一聲,在心裡記下他的資訊。然後他翻看最近兩周的記錄,是一片空白。

舒臨安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慕雅酒店的案子一定與舒平遠無關。這個人不會做得這麼粗糙,粗糙得彷彿精心設計。

能這麼精心設計的,會是誰呢?

這裡的記錄只有執行者、時間、地點和級別,並沒有受害人的資訊。要知道每個事件的詳情,得一件件地查,很費工夫。幸而他有工具去執行。這裡的電腦沒有聯網,也不能接任何外接裝置,舒臨安拿出手機,記下級別最高的那些記錄,然後發給能幫他查這些記錄的人。

篩選、猜測、在心裡勾出一幅各個案件的時空地圖,這花了他將近三個小時。結束後他關上螢幕,陷進椅子,讓大腦沉入一片空白。

這是他的願望,但沒有成功。餘光看了這麼久,掛毯的斑斕好像印入了他的腦海,即使閉上眼,幻覺也變成了彩色的狂歡的聲影。舒臨安唇角緩緩抬起,拇指指節在唇邊摩挲。他不知不覺咬破了指節,血順著手腕流下來,幻覺中的色彩也跟著像被水潑了的畫一樣洇開,流出畫布。

舒臨安舔掉手腕上的血,感覺腦中的空白終於小小戰勝了扭曲的幻象。他試圖讓那片空白擴大,但大廳四周的線條與色彩總不斷向他擠壓而來。站起身帶出的椅子聲響被地毯掩去,空間裡只有他腦中的聲音。他拎起桌上的手電,開啟,在樓梯前方關上燈。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他逃離一般踏上樓梯,藉著一束冷光離開那輝煌的廳堂。

從書房一路穿過走廊,在另一邊的盡頭是他的房間。小時候,他經常覺得他的房間門外就是一道峽谷,他開啟門,其他人都在很遠的地方,他根本跨不過去。

他第一次試探地和父親說起自己的幻覺……對方冷淡的神情他已經記不清了。

舒臨安用背合上自己房間的門,把世界關在了門外。

他靠在世界的背後,緩緩坐下,指尖陷進了掌心。

在由尖銳變得鈍感的疼痛中,他依稀想起有人輕輕劃過他的掌心,握著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劃過。

舒臨安坐在門背後,對面的窗簾一直沒有拉開,但光線還是逐漸變暗。中間他起身過一次,在書桌抽屜裡拿出折刀。因為腦中的混亂不停地攪動,如果他不保持清醒和一點必要的空白,他就失去手心的觸感了。

窗簾後完全沒有光的時候,門鈴叮叮咚咚地響了好幾聲,可舒臨安好像沒聽見一樣。

他聽見了,但不知道是聽見了門鈴,還是又一個輕快的幻覺。

他手裡還鬆鬆地拎著那把小刀,腿上的傷痕有的已經開始結痂,有的還滲著血。

門鈴聲終於低下去,可舒臨安耳中還自顧自地回蕩著變了調的鈴聲。那聲音或許通向另一個世界,自己或許對那裡抱有說不清的期待。但也是他不敢明明白白前去一窺的期待。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他耳中的鈴聲。舒臨安抬起頭,手機在半米遠的地上亮起熒熒的光,震了兩下,又暗了下去。

舒臨安看了一會兒,伸長腿把手機勾了過來,一條未讀資訊顯示在螢幕上端。

“臨安,在家嗎?”

舒臨安點開那條訊息,手指在這句話上停留著,卻久久沒有移到打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