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楓的臉色有些緩和,畢竟現在是在平州,自己若是染了瘟疫沒了,這些人沒了依靠,便沒了生計,心中害怕也是難免的,溫聲說道:“如今我不過是小病,也不嚴重,吃了藥睡一覺發發汗,明日就能起身了,你交代下去,我們莫要自亂了陣腳。”
管事放心的領命而去。
然而沒有人再等到鄭柏楓起身,當天下午他就開始高燒不退,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這時他才相信是自己的肺出了問題,這些症狀和得了鼠疫的人症狀一模一樣。
等喬適和錦卿被鄭家人火急火燎的叫來時,鄭柏楓已經停止呼吸了,脖子上手下裸露出來的,是大塊大塊紫紅色的斑點。
錦卿心底透涼透涼的,原本是熟悉的、活生生的人,不過兩天功夫就死了。喬適靜默了半晌,對頭死了,他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情緒,在這個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平州城裡,也許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
按照鄭柏楓和喬適先前定下來的規矩,屍體一定要即刻焚化,以防止再傳播瘟疫,然而鄭家人守在鄭柏楓的房門口一步不退,誰要搶了鄭柏楓的屍體就跟誰拼命。
喬適急了,“你們這是幹什麼?馬上就五月了,即便是現在運送屍體回京,半路上也會腐爛的”
鄭家管事毫不讓步,他擔不起這個責任,堂堂鄭家當家人、太醫院醫正客死異鄉,還要被燒成灰屍骨無存,傳出去鄭家的臉面何在而領頭的管事怕擔責任,一口咬定是鄭柏楓生病了,喬醫正非但不去診治,還來住所鬧事,要鄭柏楓出診,鄭柏楓這才勞累病死的。
孟鈞一貫的軍人鐵血作風,對付這種耍無賴的流氓也不多說,當下就要手下計程車兵拿了這個管事,綁的結結實實的壓在地上,要殺一儆百。
鄭家管事向來在京城橫行霸道慣了,沒想到來了個孟鈞,愣的不怕橫的,雖然孟鈞在京城一向低調,只要不惹到自己頭上,是不理會這些京痞流氓的,只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他自然就拿出了兵營裡的作風。
鄭家管事嚇的一個個變了臉色,他們耍無賴撒潑為難喬適和錦卿這樣的不是問題,可孟鈞不吃他們這一套,捆了領頭的管事吊在樹上吊了一天一夜才放他下來,原本鬧騰最歡的人只剩下了半條人命,此後,鄭家人算是消停了。
錦卿顧不上鄭柏楓屍體的處理問題了,存藥已經沒有了,而鄭家許諾的藥材還沒送過來,剛到平州時,鄭柏楓就修書給了鄭家藥堂,大方的表示國家有難,鄭家理當出一份力,最少出十五車藥材,算起來足夠平州所用了,而所有藥材均低於市價的價格賣到平州,瘟疫平息後再結算銀兩。
喬適見鄭柏楓執意要出這個風頭,也不阻攔。可如今藥材沒運來,平州的藥鋪卻早已空了,加上平州地方偏僻,再從別處調藥材來相當困難,若這時再找喬家藥堂送藥,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鄭柏楓一死,喬適當仁不讓的成了平州的最高指揮者,沒了鄭柏楓唱反調,平州尹又一切聽大夫的,事情順利很多,加上孟鈞和平州尹白天黑夜的帶兵巡邏,平州百姓也還算安定。
喬適和錦卿同平州尹商議後,對整個州縣進行了大的整改,實施了一系列緊急時期的法令,首先就是隔離,只要有病患出現,分輕、中、重三個程度集中隔離,第二,只要住人的地方,每隔一天,房間裡都要燻硫磺,到處潑灑石灰水,算是簡單的消毒。
錦卿不知道這些已經患了鼠疫的人能不能好起來,沒有藥材,只能聽天由命,她所做的,只是儘量保證剩下的、健康的人不再感染瘟疫,能保全一部分便是一部分。
鄭家的管事再也沒能鬧的起來,不是他們良心發現知道錯在自己身上,而是鄭柏楓的屍體已經開始發臭了,鬧的最兇的兩個管事已經染病死了。
沒人敢進去給鄭柏楓收屍,無奈之下,由喬適下令,一把火燒掉了鄭柏楓的住所,熊熊烈火中,一個官高至大唐大夫頂峰、在京城呼風喚雨的人物,就這麼灰飛煙滅了。
錦卿沒有時間去傷感了,她只盼著鄭家的藥材車隊馬上到來,平州封鎖的很嚴實,鄭柏楓身死的訊息外面的人應該不知道,鄭家人應該是還會送藥材過來的。
但錦卿每每看到孟鈞消瘦的臉頰,心中滿是不安,她寧願自己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孟鈞死在這裡,那樣的話,終其一生,她都良心難安,也沒法再心安理得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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