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輦由八匹神俊無比的駿馬拉著,赤瓔為頂,玄鐵為蓋,六道金柱支撐起巨室一般的車身,又有錦繡千重尊華耀眼,披垂在車身四周,金絲楠木的香味淡淡而來,讓人頭腦為之一清。
天已然黑了下來,丹離萬分昏亂的意識被夜風一吹,鼻尖又嗅入楠木異香,眼前頓時清晰了許多。
薛汶不由分說的阻擋在前,神色之間頗為曖昧,他的眼不時看向身後——輦車繡簾低垂,裡面卻動靜不小——連桐木車輪也在微微搖動。
丹離看了他一眼,夜色恍惚中,她的雙瞳竟呈詭異金色,薛汶頓時為之一呆,再仔細看時,
卻只是幽黑一片,方才似乎是他看差了。
“裡面……在做什麼?”
丹離收斂起了平日了的嬉笑,瓔珞晶燈的的微光照不出她的神情,只聽到她的微微喘息聲。
她來意為何?
薛汶的心頭立刻湧現出一個標準答案——
這是打翻了醋罐了!
他自以為窺得了箇中奧秘,連忙笑著安撫道:“萬歲正在批閱奏摺,大概是在發怒拍了桌子,丹離公主還是先請暫避為好……”
“誰在裡面?”
丹離跟本不理他的話茬,直截了當的問道,語氣中隱隱現出急促。
薛汶咳了兩聲,想起裡面那位與她的關係,越發覺得有些尷尬為難,“興許是萬歲在召見什麼人,我們做臣子的也不好擅自偷——”
一個窺字還沒出口,只見丹離輕身一閃,便從他身邊繞過,直接便欲衝上帝輦。
帝輦四角垂落的宮燈旁,瞬間有數道身形從陰影中驟現!
“離開。”
這些人無聲無息,從無人處的陰影中突然出現,雖未現兵刃,但驟然而現的肅殺之氣,卻讓人心頭一突。
他們顯然是昭元帝的暗衛,專們衛護帝側,不容任何人無召近前。
丹離垂下面龐,渾身似在隱約顫抖,薛汶以為她小女兒家害怕了,又拉不下面子,於是溫文一笑,上前介紹道:“這位是丹離公主……”
轉圜的話還未說出,卻聽一聲低沉女音——
“讓開。”
丹離覺得眼前又逐漸模糊,夜色、人臉,輦車……種種事物彷彿只剩下個虛影,眼前燃熾而起的金色光焰,幾乎要焚盡她的神智。
她眼中金芒一盛,再次低沉重複道:“讓開。”
“大膽!”
暗衛之首從未見有人敢用如此輕藐的語氣喝令他——來人雖是宮裝少女,周身竟縈繞著一種詭譎壓迫感,他雖心中暗疑,聽著如此兩聲“讓開”,也終於怒上眉山了!
“是誰在外喧譁?”
輦車中淡然一句,卻讓劍拔弩張的雙方都為之一震。
丹離緩緩移眸,卻正好對上昭元帝拂袖揮簾。
繡簾無風自動,昭元帝倚於車壁,面色冷然清寂。
她的雙眸便凝於這一點不動了——
這個人。
只有這個人能救我……
僅存的理智只記得這一點,她望定了他,好似饕餮看見心愛的美食,倦渴欲死者遙望綠洲。
她盈盈雙眸深深看向他——他隨意而倚在門前的挺拔身影后方,好似有一團蜷縮著的人影?
她隨手提起輦車旁的宮燈,朝內中一照,昏黃燈光中,照見的卻赫然是一張熟悉已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