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頭逃竄的丹離,一路小跑到了長樂宮大門照壁處,這才停住了腳步。
她停下腳步,抹了抹眼角的雀金彩,輕聲抱怨道:“哎呀,化個時髦的扮容還真是不習慣!”
隨即又抱怨起了皇帝的殘暴兇狠,“居然對著我大吼大叫,真是過分!”
再然後,她居然笑了。
那笑意恬美中帶著惡劣調皮,眼神最深處,卻是洞察一切的深沉冷然——
她凝視著自己的掌心——方才危急間攥住的青鸞裙角,那種柔滑綿密的手感,似乎還在掌中殘留。
“那般殊麗柔滑的襦裙緞料,暗色中織就淡淡一線的翡綠,若不是親手觸控,我還不能確定呢!”
她想起昨夜,在幽暗迷離的地下廢宮裡,那隱匿在天樞宗主寶座之後的一抹暗金織翡的魅綠裙幅。
“只是驚鴻一瞥,便記住了那特殊的衣料,青鸞少主,我跟你,還真是有緣呢!”
丹離滿不在乎的嬉笑著,眼中卻閃過銳利的鋒芒,一閃之後,仍化為輕鬆的戲謔。
“哎呀呀,天樞宗這一代的宗主和少君,似乎都是很有趣的人呢!”
她的笑意逐漸加深,似乎是遇見了什麼極為滑稽之事,“怪不得,太后半夜不歸,鬧得滿宮不寧……”
她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有趣的事,笑得唇角彎彎,雙眼眯眯。
大門前有數名女官與宮女與她擦肩而過,都對她的肆無忌憚報以側目,丹離絲毫不顧他人的眼光,輕盈的快步奔去,給她們留下了一個跳躍如風的背影。
一路小跑,終於回到了德寧宮,門前楊柳隨風而動,隱約露出新綠嫩芽,使人感受到春寒中的一絲暖意。
丹離徑自穿過中庭,卻見朱漆廊柱下,兩道人影靠得正近,正在低聲悄語著什麼。
中庭蔓草蜿蜒,奇花妙草繁密之下,隱約可以看見,其中一人身著明燦重錦的藍色宮裝,高髻如雲之上,斜斜插了一支金蟾銜玉珠款樣的鳳釵。
這般獨特式樣的鳳釵,在這人丁稀少的德寧宮裡,只有一人有心思戴。
那便是空負傾城絕顏,羞殺滿宮嬌娥的姬常在,姬悠。
丹離想也不想,就在原地站住了,靜靜看著那邊動靜。
另一人只是普通宮女打扮,卻是有些鬼祟慌張,姿態恭謹的聽完姬悠吩咐後,她從袖中取出一疊封得緊密的信箋之類,遞給了姬悠。
遙遙望去,琉璃瓦反射的明光照在姬悠身上,他的神色並不十分清楚,惟獨那冷肅端凝的眉目,卻渾然不似平日的輕佻痞笑。
丹離微微一笑,信手摺過一枝柳條,慢慢在手中編織起來。
那兩人一問一答,姬悠聽得專注,答得斷然,隨後居然翻過那宮女的衣袖,以描眉的黛筆在反面寫了些字句。
還真是熱鬧呢……
丹離含笑編著柳條,手中的半成品略微有些圓,卻不是發帽,也並非柳筐。
她站得腿痠,不停的移了左腿又換右腿,簌簌的動個不住,就等那兩個人識相點趕緊散了,省得大家撞見了尷尬。
這兩人卻恍無知覺,悄聲靜語的說了半天,害的丹離在中庭側角站了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輕咳一聲,那兩人頓時象受了驚的鳥獸一般,恨不能當場跳了起來。
“喂喂,別這麼緊張,我只是路過路過,你們可以繼續。”
丹離懶洋洋探出頭來打招呼,她訕笑著,卻是緊緊盯牢了這兩人,目光中閃動著無窮的曖昧探究。
簡直好似捉姦當場。
那可憐無辜的宮女這被金光電眼掃得面孔漲紅,求助的看向姬悠,一邊還盡職的把袖底秘信遮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