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街上還未消融完的積雪又結成了冰塊,只是比原先要減少一些。
湘潭城的氣候在冬日裡格外的冷,滿城的紅楓樹也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抽在半空,有種瀟條的冷美感覺。
點上燈後,諾大的酒樓裡沒有幾個客人,等待他們都離開後,貊庠這才從櫃檯晃晃起身收拾收拾準備關門。
可突然強行闖入的不速之客,將貊庠費勁兒收拾好的桌子又恢復成了原狀,或許比原先還要糟糕。
拾起桌上的碎碗、酒盞,放入托盤裡,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髒汙,貊庠這才淡定的轉身,看向來者,那姑娘雖幻做凡人裝束,可她仍舊從她那熟悉的眉眼之處一眼就識得了她是誰,除了歸墟帝姬檀溪,有誰還能同自己這般相像?
“帝姬殿下,要吃些酒嗎!”貊庠客套而又疏離的禮貌道,心裡則在默默猜她的來意。
自從再次回到湘潭城後,雖然她用力忘記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及其經歷,但是皆被眼前出現的人一秒打回原點,令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做了白費。
事關夏衍,檀溪也不做扭捏,當機立斷道:“貊庠,請你救救我丈夫!”
“帝姬來此是要我一介小鬼搭救水神大人?”貊庠震驚之餘不覺這是聽到了天大笑話,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知曉的,何況,被囚禁的還是水神,她自然不信。
幾乎沒有思量,當即拒絕道:“帝姬殿下您言重了,貊庠不敢恭維!”
檀溪一步一步走近貊庠,握住她的雙手,顫抖的目光越過距離她半米的幽冷空氣顯得異常激動,“貊庠,我夫夏衍,代你受過,被囚閻羅,望你搭救!”
“帝姬殿下,您快快止言,這水神大人,怎會代貊庠受過於閻羅,我們不說這天壤之別的身份。”貊庠思忖片刻,繼續說話道:“更何況,我早已不入三道輪迴,更沒有來世之說,這幽冥委實受過不得,水神大人那般天神,怎可不知此番視作徒勞無功!”
說罷,貊庠掙開檀溪握住的雙手,退後一步與她遙遙一拜,施禮道:“殿下,請贖罪!”
檀溪怔怔地看著如此冷漠的貊庠,視線落到她那低下地面的頭顱時,彷彿有種巨大的痛苦令她喘不上氣來,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將倒出眼眶的眼淚如數逼回,“貊庠,你叫我如何贖罪,我的丈夫為了你甘願被囚無間煉獄受得千苦,奈何你們的緣分早在千年前都盡了啊,你們何故用如此自罰的手段,妄圖挽回當初的罪責而令旁人難堪更加讓我痛苦呢!”
貊庠渾身一震,驚的瞳孔一道破裂的緊縮,心臟如是被人猛地幾拳擊潰了臟器,瞬間血肉模糊,饒是她在愚笨也聽得出來,這傻帝姬是純純誤會了她與水神的關係,她誠惶誠恐的解釋道,“帝姬殿下,您這是出於何意?水神大人乃是高懸蒼穹的鼎鼎神明,怎可與我一介區區惡鬼染上分毫關係,這其中之事殿下一定是受矇蔽深有誤解,更何況貊庠與水神大人只是見過幾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足為奇……”
眼前之人的解釋處處拎清關係,然而聽在她耳裡一字一句如不是往她的心上戳刀,檀溪瞬間崩潰的打斷,居高臨下的指著貊庠,“貊庠你倒是忘了乾淨,就可以這般雲淡風輕的告訴我這是受矇蔽才會有的誤會?”
“你可知,記得一切的我又該當何處……你們二人即使過了千年也要糾纏在一起的這令人深惡痛絕的噁心關係,還有那被上天阻斷的孽緣殺戮,試圖理智試圖挽回!”
“呵呵,忘了你,就可以與我順應天命,應緣而結婚址,記起了你,便又毫不動搖的捨棄我甘願赴你的死局!”
“身為歸墟帝姬,身為神女,知曉一切私心雜念的業障所帶來的惡報後果,可偏偏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付之一炬,只是為了讓你活在這湘潭城裡,兩耳不問三界事,只是開一家酒樓,順便養養妖養養鬼!”
話落,檀溪些許站不穩,凌厲的眼光射向貊庠的臉上,看到她那一副不明所以的面容和置身事外的表情時,氣息逆湧當即嘔出一口鮮血,她捂住還在悶痛的心臟,在那一刻報復在她心裡突生滋長到無法控制的魔,“貊庠,趙貊庠,那年你與賀槿之間發生了什麼,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檀溪,你做什麼?”一直待在門外偷聽的與濃及時闖了進來,出手阻止了檀溪,冷漠道:“你這女人是有病嗎?”
檀溪冷笑一聲兒,輕易就將與濃一掌揮開,嘲諷道,“就你這樣將死的妖王,現在也要充當好人了嗎?真是可笑,當初你對她何止是無情無義,只為續你那該死的命!”
“與濃……”貊庠順勢接到被甩出去的與濃,對突然出手的檀溪有些詫異,方才不是談的好好的嗎,這下怎麼了啊,不過為何總有人對她提起與賀槿的關係!
“阿貊,不管她說什麼,你都不能信!”與濃危險的盯著檀溪,卻不忘給貊庠打預防針,“這個女人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