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青一副早就知曉地深吸口氣,並未回應,果真,他還是要同他算這筆賬的。
可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有想過要回避。
譚青剛要開口,身後的貊庠卻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兒的提醒:“看旁邊,你主子來了!”
“陛下!”譚青不慌不忙的尊撥出聲兒,對著瑤瑤走來的墨色衣袍的男子,卻還是找空子瞥了貊庠一眼,大有我看得見,無需你多言的意味兒。
貊庠瞧得清楚他的意思是不開心了,可她裝若無知的又拉了拉譚青,繼續招惹,似在試探他對她所能容忍的底線深淺,“你看你的禮儀多像下人來著!”
果不其然她又遭受了譚青的白眼,並被其嫌棄的彈開,貊庠踉蹌幾步後站穩,暗歎自己自找的,這人的確是深藏不露,並不是幾句話就能探出來他對她所能容忍的底兒究竟是什麼。
她輾轉觀向百里奚,窺見其臉色依舊是康健的模樣,白裡透紅,劍眉高鼻樑,很是精神的一代明主。
霎那間,倒是有些同情繼而憤恨某位放病的主兇來者,怎麼能惹得這樣的人兒憂心。
可是不這樣,貌似也沒有什麼好法子了。
賀槿的目光一如既往的落到貊庠身上,眸色深邃如暗沉的夜色,瞧不見情緒,他深藏在寬大袖子裡的手,骨節緊握地根根泛青,如是在控制著什麼衝動。
恰在此時,貊庠抬眼,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隔著冷冽的空氣,這次沒有躲避而是視若無睹的對上賀槿射來密集的目光,神色亦是深之若海,冷寒如月。
然而,賀槿卻能從她那冰冷的神情中感應到那一絲絲增惡的厭煩和殺意。
可是,他早已經習慣,在她面前不得好了。
但是,從頭到尾他都在放任她胡鬧罷了,為的不過是出現在她最狼狽的時刻,而他想要的僅僅只是她能求他一句,哪怕是示弱的話也行,他都不可能會允許她會落得如今這副德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別說巫族。
“……國師,不必拘禮。”一旁百里奚在譚青施禮時,連忙伸手扶禮,“此次時疫來勢洶洶,可卻來源模糊,孤一時也拿捏不準是何原因,就連宮中御醫也試藥數十回,卻也未能找到根解之法,眼看城中百姓遭難,死傷過半,孤委實焦慮不得安寧,此間孤可多要仰仗二位救大虞於水火。”
話落,百里奚若有似無的將目光掃向站在一邊發木的賀槿身上,並未有察覺到除了三人之外還存著另一人的貊庠,思量片刻後收了視線回去,對著譚青繼續說道,“國師,想必識得賀御醫,據賀御醫之言,你們二人可是故交,想必該是熟絡!”
聞言,譚青撇向賀槿,可瞧見他依舊在同貊庠對視,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像是仇家,他勾唇莞爾低笑,轉眼兒大義凜然的道:“陛下放心,臣自當與故友二人協力對抗此次時疫。”
百里奚貌似鬆了口氣,但只是一點點,他道:“那拜託國師!”
說著他看向賀槿,“賀御醫有什麼要求,儘管直言不諱,孤一定會竭力辦到!”
賀槿抽回思緒,最後看了貊庠一眼,他幾步行至百里奚面前,伸手施禮,“陛下放心,臣自當盡心!”
百里奚眉眼之間的憂患略緩了一些,他開口道,“賀御醫與國師……”
話說到一半,百里奚像是感應到什麼,目光直直的射向賀槿的身後,可半天卻也未曾發現什麼不對,他收回視線繼續道,“孤替整個大虞萬千百姓謝過二位了。”
譚青出言巴結權貴的一副模樣,對著百里奚就一通輸出,他絕對不傻,怎麼就能聽不出這帝王是鐵了心思,不肯染指那千階祭壇一寸空氣,想必該是深知那祭壇的來歷,怕折損人命罷了。
可是,他卻不知這人命早就損傷一半。
賀槿悉數不落一字的聽完二人之間的轉承話術,一向看人很準的他倒是有些看不懂這位大虞的帝王了,總感覺,這人不比凡者。
當然,能坐得這個位置的人本來就不曾平凡。
貊庠從藏在譚青身後的一棵梅花樹下出來,她驚厥的想,若不是她閃的快,或許就被百里奚擦覺到什麼了吧!
與此同時,百里奚邀二人去了慶雲宮,聽來報信兒的宮人講,是御醫院裡的試藥初見成效。
風聲漫園,協花而落,很快諾大的園子裡就只剩下貊庠一人。
她靠著樹幹緩慢的蹲了下來,實話說,譚青離開的時候並未有何不妥,倒是賀槿那一眼,令人心裡很不舒服,他的眼神總有一種她不能忍受的感覺,拋開一切來說就只有噁心。
飛花在腳下落成一片紅色,貊庠伸手撈起一片抵在眼前,望著冬日裡那凍結過的碧藍色天空,唇角勾勒起一抹無以言明的笑意,叫人看了只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