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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雪初停,天空依舊霧濛濛的像是棉絮鋪了幾層,光看著就有種撕不開的壓抑。

即使春近上元,也趨於寒流未消,倒是春寒之兆盛濃。

貊庠自從神界回來後就仰靠在那接連太液池九曲迴廊的一處欄杆前一動不動,周遭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積雪,她就那般沉默著沒有絲毫動靜的枯站著,像是一具沒有生氣的空殼,不知道在望著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般站著……

直到風裡時不時的帶著幾許過路的宮人那微微從口中散發出來的絲絲縷縷的暖氣向她淺淺地飄襲來,她的臉色才稍稍變了幾分情緒來,像是回過神。

微蹙著眉,看向她們稍顯無力的背影輕輕劃過她的眼睛,最後消失在迴廊的盡頭,只剩漫天一地的雪白,便再無人聲兒傳來。

寂靜在此間有些沉默的顯著,時間開始變得漫長了起來。

貊庠深吸了口氣,驀然轉回眼睛,沒有再看去,而下一刻像是想到什麼,便垂下了眼睛,將還鑲在右手掌中的那碎玉硬生生就給扣了出來,丟在了地上,很快,那樣碎小的玉片就沉進了微積的雪中,隱隱約約的瞧不真切。

她也不管手掌是破了多深的坑,也不做任何處理傷口的措施,就那麼任由那邊緣的血肉幾乎要翻出白骨來,便又縮回了衣袖中,而染著血色早已凝固的衣料,依稀可見那透徹的藍色已經變了黑色,有種岑然加重的骯髒感,卻難能可貴的掩飾住了幾分那刀劃劍砍的破損,不那麼直觀的狼狽。

直到天空又開始零零星星的飄雪,這才直起身離開,卻被不時穿過迴廊的凜冽寒風,帶著雪花捲起她的發瘋狂翻湧,砸在單薄的背上烏泱泱的亂成了一遭墨色,暗及深涌若是深海。

可僅幾步之後,她便停了下來。

緊著一雙黑漆漆纏著金絲藤蔓延的長靴驟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在往上是黑色暗鏽著少許淨色雲紋的衣袍。

她抬起眼睛,想要看的更多些,卻恰巧對上了來者那雙墨色的眼睛,貊庠有一刻的怔住,可隨即便就恢復如常道:“魘神?”

“原來你還記得我!”魘神直直的看著貊庠,面無表情,可攏進袖中的手指卻慢慢的握緊成了拳,可他卻仍不動聲色的道,“我以為你忘記了?”

“忘記什麼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吧魘神……還是東夷神主呢?”貊庠微微挑眉,扯動了臉頰上早已結痂的傷口又裂了開來,滲出微微的紅,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的樣子,語氣很是不善,大抵也是在九重天上打了一架,終是落了傷的緣故,也是因著眼前男人,光看著就能令她想起化為器靈的霓裳,是那麼的令人厭惡。

所以,那是一分也不願再與他這個反覆無常的狗東西假以委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深情似海,陰陽道:“上次一別,看來魘神當是又活了過來,對了,那琉璃妜的一半,多少還是要謝謝你的。”

魘神自是聽的明白她話中諷刺之意多濃,心中更是明鏡那是他不可避開的罪責。

可無論如何,他都要去承擔,可是他並不後悔,至少他能夠確定,他的確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關於蠻荒之境,也關於……霓裳。

而眼前之人,也一定知曉什麼。

在那日臨湖閣樓之上,若不是綏苑及時,他便會折損在她的刀下。

想來,她該是對他存了殺意的。

可是原由,以他們之間淺薄又無直接關聯,更加不會是因為琉璃妜……

所以,恕他難以猜測,也是無法決斷她這樣做的目的。

可無非,卻只能有一個。

總該,她是識得霓裳的人,且不是譚青那般對他僅僅是算計……

有沉默了一刻,魘神並沒有直接問,反而試探道:“晉國三十萬兵馬已駐紮蒲陽城外整整三日,卻始終圍而不攻,按兵不動,而這大虞城內則正是瘟疫久久漫延不解,無人可用。貊庠,你若是此刻發動凡人之間的戰爭,便師出無名,勢必會遭天譴,何況他們本就與此無關。”

“怎麼就能無關緊要呢?”貊庠冷笑了一下,站的頗為筆直,揚唇冷冷的回擊道:“不過是千年而已,可滅我南戎一族的血脈依舊在延續,你說天譴這個東西,我倒是很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立場,才能夠令他們再次置身事外!”

“當然了!”貊庠呼吸微滯,深深打量向面前之人,複雜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沉兒聲道,“你今日來此,斷然不是為了說這些無用武之地的言辭吧,東夷神主!”

魘神想她這是看出來了,便沒有再行拐彎抹角,反而是說明來意,誠懇道:“霓裳與我是什麼關係?”

如今,他也只想要知曉這個了。

到底譚青所言,他不止是害怕更加的是不想接受,那是會因為自己,故而她才化做了琉璃妜中器靈。

那麼,他永遠也將不會原諒自己。

貊庠忽然就笑出了聲兒來,當是過於好笑了,她向前一步,與他拉進了距離,方寸之間,她抬眸看他,卻笑容逐漸斂下眼眶,陰惻惻的開口提醒道:“縱使魘神你有多大能耐,這世間你再也尋不到她,或許,你連她原本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乾淨不是嗎?”

魘神握緊袖間的拳頭不受控制的顫慄起來,下意識的回望著她的眼睛,卻看不出來一絲說謊,可心卻像是被手指突然捏了一下,描述不出來的感覺,想要說些什麼反駁,然而那空蕩蕩的記憶,彷彿一瞬之間就將他拉入深淵,隨即而來一片恐怖的空白。

他佝僂著背脊,雙手緩緩的抱向腦袋,想要阻止繼續湧入,而心臟已經承受不住,一寸一寸盡是燒灼起來,那不留餘地的疼,一度讓他整個人痙攣的疼……

貊庠見他抱著腦袋突然很是痛苦的沉默,便沒了繼續下去的心思,這人一點兒也不經打擊,然而轉身離開的瞬間,眼角的餘光卻掃見了幾步開外的霓裳。

只見她身著一襲淡青色的宮侍衣裝,正彎腰撿那從她掌心裡扣出來丟掉的碎玉,而從她的視線裡,貊庠看見了一身狼狽的自己。

她一怔,眉頭微微一鎖,眼裡流出一絲不可置信和一絲訝異,嘆道:“果真是神,不管落得何種地步,這運氣始終是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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