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犯了失心瘋嗎?!
“他是想這就騎到朕的頭上來嗎?他才進了東宮幾天?被喊成太子爺才幾天?
“東宮的那些人,哪個在先帝跟前、在朕跟前,不是公忠體國、光風霽月的,怎麼就教不好區區一個十八歲的太子呢!?
“還是他們,對付不了朕,就去挑唆著朕的兒子來對付朕……”
建明帝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綠春憂心忡忡地給他端熱茶,被揮開,又去給他順後背的氣:“陛下,太子從小跟著您,一向傲氣。又從來沒見過沈家那樣奇葩的事情,心裡一憤恨,就不管不顧地說了。如此而已。您可千萬別生氣。他才多大呢?”
“多大?!朕像他這麼大時,已經在先帝禦駕親徵的時候,太子監國了!現在你讓他監國試試?他不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才怪!”
建明帝大發雷霆。
綠春無語。
門外小內侍縮手縮腳:“宋相、蒲尚書和沈侍郎求見。”
建明帝還在生氣。
綠春看了他一眼,索性令小內侍把人都宣進來——
既然沈侍郎是那個引子,就讓引子自己來滅火吧!
三個人進來一看,面面相覷。
宋望之朝著沈信言使了個眼色,抬抬下巴讓他去勸建明帝。
沈信言有些為難地看了蒲備一眼。
蒲備挪開目光,抬頭看天。
輕輕嘆口氣,沈信言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陛下,臣回來之後,聽說陛下拿到了一份禦史臺的奏疏,說的是要實行一個什麼辦法,來遏制朝廷、宮城採買事宜上的隨心所欲?”
上來就說正事兒?
這是什麼節奏?
宋望之和蒲備忍不住面面相覷。
“信言,朕現在氣得肝疼,沒心思說那個。”建明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心愛的臣子發牢騷。
沈信言默然一會兒,嘆了口氣,雙手攏在了袖子裡,低聲道:“臣幼子夭折已經一年半了。臣,沒兒子可教。體會不到這種教子的苦惱。臣,不知道該怎麼勸陛下。”
禦書房裡的眾人都是一默。
沈信言低下頭,忽然舉袖沾了沾眼角。
建明帝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覺得鼻酸,長嘆搖頭道:“罷了。好在朕還年輕,太子麼,朕有的時間好生教。”
坐直了,抬頭看向蒲備:“來,說正事。蒲尚書,目下戶部最吃力的是哪一塊?”
蒲備連忙欠身,一條一條一款一款地開始將戶部的苦水滔滔不絕地倒了出來。
建明帝和沈信言都認真地聽著。
宋望之則偷空看向了沈信言。
這個人,太懂得旁人的心思了;尤其是,皇帝的心思。
何時該沉默不語,何時該正義凜然,何時該唏噓感慨,何時該裝聾作啞,何時該哭,何時該笑……
他一字一句,一舉手一投足,都能穩穩地踩在當今陛下的心坎兒上。
這個人,若全心為自己所用,自然是好的。
可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