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建明帝宿在清涼殿。
第二天清晨,清涼殿桂修儀往清寧宮給邵皇後請安,激動得掩面而泣:“桂娘那麼笨,若不是皇後娘娘指點,哪有昨夜……”說不下去了,只管輕聲哭泣起來。
邵皇後滿面和氣,含笑勸慰:“本宮有心幫忙,你也肯聽話,綠春也識趣,可那也得陛下真的看得上你才行啊。所以這都是你的福緣,好生珍惜就是。倒不必總把這麼點芝麻綠豆的事情放在心上。”
桂修儀忙擦淚道:“那怎麼行?宮闈深沉,若無娘娘這天高地厚之恩,哪有桂娘一丁點兒的出頭之日?只是桂娘實在是,蠢笨,萬事都要娘娘指點,就怕娘娘會煩……”
看著桂修儀的羞慚模樣,邵皇後笑了笑,轉開目光:“照管六宮是本宮份內的事情,怎麼會煩呢?你昨夜也辛苦了,回去歇著吧。本宮有事自然會令人去請你。”
桂修儀只猶豫了一瞬,便站了起來:“是。妾身告退。”
甲申這才從遠遠的角落走過來,在邵皇後座後站定,輕聲道:“此人在宮中三年,竟然能做到無聲無息地便得了陛下的寵,娘娘不可小看。”
邵皇後嗤笑一聲,眼神輕飄飄從遠處那個珠圓玉潤的年輕姑娘身上挪開,道:“我這皇後可已經當了二十年了。宮裡從來不缺各種各種自作聰明的女人。這些,我早看煩了。”
頓一頓,轉頭奇異地笑著看向甲申,“難道你還沒煩嗎?”
甲申挑了挑雪白的八字眉,笑了:“從兩位小皇子出生,宮裡可清淨了好一陣子了。”
邵皇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非常同意地點了點頭:“本宮也這樣覺得。尤其是,陛下忽然不喜歡去魚昭容那裡了,本宮非常樂意看到這個。”
甲申呵呵地笑了起來,聲音尖細,酷似夜梟。
“穆氏有孕的事情……”邵皇後面現猶豫,長長的指甲在金線牡丹滿繡的紗隱囊上劃來劃去。
甲申低下頭去。
邵皇後長嘆一聲。
……
……
“如今皇室血脈稀薄,既然穆氏有孕,就先放一放吧。”病中的太後把建明帝叫到了床前,滿心糾結地跟他商量。
建明帝垂下了眼簾:“母後說的是。”
太後看著他頭頂的金色幞頭,心頭微詫,仔細看了看針腳,抬手指著問道:“我不記得見過這個幞頭,新制的?這個顏色倒是很配你的衣衫。”
“是。前幾年進宮的那個桂修儀,針線很好。這個是她給孩兒縫制的。”建明帝微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氣。
太後聽了,頓時笑得眯起了眼睛,不由分手抓著他的手使勁兒一巴掌:“你肯寵新人,哀家高興得很!過幾天初八,浴佛節,讓桂修儀給哀家繡點兒什麼!”
建明帝臉上微紅,不安地退後了一些:“就聽母後的。”
“西北大戰在即,你忙得很,不用老來看我。我好得很。等三郎他們回京,我肯定陪著皇帝一起去太廟看他們獻俘!”太後慈愛地看著建明帝,輕聲又道,“還有。兒啊,你瘦了一圈兒了,鬢邊也多了白發。母親老了,可聽不得你身子不好的話。你可得好生保養,愛惜自己。知不知道?”
建明帝的目光看著地上,嗯了一聲。
所以他沒看到太後悲傷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出了壽春宮,建明帝命綠春叫來了林嬤嬤:“沈家的案子,母後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