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起,沈信行還沒出家門,就聽見下人們影影綽綽地在悄聲議論:
“大夫人這也……太冒險了……”
“那能怎麼辦?承哥兒沒了,大爺總得留個後啊……”
“唉……可這若是一不小心就……”
“呸呸呸!你胡說什麼?太醫的話,那都是一分病說成五分,三分病說成十分的!大夫人肯定沒事兒!”
“沒事兒大小姐緊張成那樣?如今家務事兒,連月例銀子都不從大夫人手裡走了……”
沈信行心裡跳了跳。
這個話,大兄跟他悄悄地嘆息過一回,發愁得很。
可是,不是說微微把這個訊息瞞得緊緊的麼?
不及細想,馬到跟前,沈信行只得先去衙門。
同樣的話,自然也傳到了米氏耳朵裡。
羅氏……身子不好……胎氣不穩……?!
下意識裡,米氏轉頭問寒梅:“沁姐兒呢?”
寒梅先忙忙地過去罵跑了在廊下嚼舌頭根子的婆子丫頭們,聽見問,忙笑著上前:“因夫人傷了,所以三爺吩咐,讓把沁小姐留在桐香苑了。”
這樣也對。
可是,自己好像有兩三天沒見著孩子了。
“我想看看沁姐兒,你去桐香苑把她抱回來。”米氏不想去桐香苑。
寒梅為難地捏住了衣襟,低下頭,一言不發。
米氏呆呆地愣了一會兒,才發現她沒有任何動作,張嘴要催,忽然明白過來,滿面慘然:“是不是,我從此以後,都別想看見沁姐兒了?”
“三爺已經告訴了沁小姐,說她外祖家遭了災,您要去廟裡念經祈福……至少要過三年才回來……”寒梅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米氏呵呵地慘笑起來:“才三年啊……可真是仁慈……他怎麼不直接告訴姐兒我死了?!我死了他再娶賢惠的!他哥哥現在那麼厲害,什麼名門大族的姑娘娶不來?何必要把我這個攪家星留著,佔了他沈三爺的正妻之位?!”
米氏聲嘶力竭地尖叫。
寒梅還沒有開口勸,外頭已經有人來傳話:“大夫人請了太醫來看脈,各位姑娘嫂子們無事不要亂走。”
羅氏,又是羅氏!
“我那大嫂不是最寬厚仁愛的?這個時候,怎麼不幫我在三爺面前求求情?她難道不想積積德,好保佑她肚子裡的孩子能平安生下來,不會鬧成個一屍兩命呢?”
米氏冷厲地笑著,臉上已經扭曲了起來。
寒梅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夫人,您口下留德罷!奴婢們還想活命呢!”
“賤婢!那日若不是你把那些賬冊都找出去交給三爺,他會對我心灰意冷若此嗎?你把匣子一遞,我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了……你這個賤婢,你是不是沈濯那個妖孽派在我身邊的奸細!?”
米氏沖上去便一腳踢倒了寒梅。
寒梅失聲哭了起來:“不交出冊子,怎麼證明您沒攪進米家的案子裡?三爺都已經知道那些事了,奴婢是為了給衙門證據,好救您啊!”
“放屁!放屁!你們都想我死!你們都在害我!害了我,你們就可以去跟沈濯領功了!害了我,你們沈家就只剩下自己人了!你們這些過河拆橋、狼心狗肺的……”
米氏瘋了一樣,開始打砸著剛剛規整好的房間。
寒梅一邊哭,一邊縮在了屋子的最角落裡,口中還在不停地勸:“夫人,您生氣,想怎麼打罵奴婢都沒關系。您只要別出這個院子,別去招惹大夫人,就沒人會怎麼樣您……
“三爺心裡還是念著您的……纖雲早晨特意告訴奴婢,昨兒夜裡三爺宿在她房中,哭了半宿,翻來覆去都是於心不忍四個字……”
纖雲……
原來沈信行昨晚不是沒回來,而是去了那個賤人的屋裡!
不招惹大夫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