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繚殺青的第二天離開了這座小山村, 汪甜跟薛姐頓感輕鬆,小姑娘哭成淚人, 他抹去那臉頰上的淚痕, 轉頭看遠山,仍是一重又一重, 雲霧氤氳著。
他把某些東西拋卻在這裡, 世事真有趣,當徐繚竭盡全力想拋棄、扼殺、消抹那段過往的時候,那玩意就加倍折磨他;可當他把這一切都放下了, 那段過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彷彿一塊黏在臉上的汙泥,水一衝, 便輕鬆簡單的消失了。
人總有不想接受的過往,從高處猛然摔至泥潭的痛苦, 從萬人所愛到漠視鄙夷的崩潰,徐繚輕輕鬆了口氣,把這些放下了, 讓河流沖走,讓高山掩埋, 把那些可放不可放的, 全部都埋葬於此。
劇組還有事情,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汪小嬋吃著飯跟他道別,待會還要上工, 徐繚又顛簸了一條長長的山路,手軟腳軟地換車進城,走進機場時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時間暈頭轉向,機場人滿為患,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他甚至誤以為自己闖入了另一個世界,直到上了飛機才緩過勁來。
應肅來接機,看起來若無其事,彷彿不為任何外物所動,徐繚坐在副駕駛位上饒有興趣地看他,嘴唇飽滿,似笑非笑,彷彿進山一趟是隻野狐精怪為了回家渡劫,如今時來運轉,又等著出來『迷』『惑』蒼生了。
“接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應肅對他說,“有事找汪甜解決,沒有必要,不要聯絡我。”
徐繚意味深長地答應,『摸』著下巴讓汪甜給他定了張海洋館的票,應肅險些以為對方發現了什麼。
回公司後應肅一騎絕塵,連個媚眼都沒等,除了尾氣什麼都沒留下。
徐繚心肝寶貝的小摩托還停在公司停車場裡,他離開前怕放久了對車子不好,特意把鑰匙交給了一直想『摸』『摸』的柳茜,正巧柳茜開了回來,一身黑『色』騎行服,身軀凹凸有致,貼著他的寶貝車頗有點野獸美人的風采。
“徐老師啊。”柳茜摘下頭盔,香汗淋漓,重新把頭髮綁了起來,鑰匙在指尖打了兩圈轉,仍是冰山美人的範兒,“您回來了。”
“可不是。”徐繚接過打空中飛來的鑰匙,上下一掃,“你這衣服不錯啊。”
柳茜悶聲笑:“可別笑我了,你總是這樣,小半年小半年的沒訊息,你的粉絲成天哀嚎,前些天還有記者問我你到哪兒去了呢。”
“這不是進山種樹去了嘛。”徐繚若有所思,眉歡眼笑,“所以說啊,還是得出門走走,誰知道會遇上什麼呢。”
《失語者》這部電影赫赫有名,還沒上映受到的關注度就極多,一來是導演,二來是題材,三來是徐繚本人熱度就不低,提前被媒體炒為明年最虐心的一部電影,柳茜大概瞭解過一二,愣是不明白徐繚剛殺青結束,怎麼就輕輕鬆鬆從角『色』裡脫出形來,看起來簡直像是出門演了一波情景喜劇,而不是什麼悲慘人生。
“你狀態……挺好的。”柳茜沉默片刻道,“這樣挺好。”
蘇星燦正巧跟白蘇勾肩搭背出來,見著徐繚眼睛一亮,伸手打招呼道:“徐哥,進山看見漂亮妖精了嗎?”
徐繚衝他擠眉弄眼,笑道:“能有妖精漂亮過你徐哥?”
蘇星燦頓時捂住心臟,故作痛苦之『色』:“還是徐哥厲害,這『騷』話我說不過你。”
四個人在公司底下開了會兒玩笑,徐繚就上樓去找崔遠山了,人家公司分層,多少多少層代表一個等級,星塵這兒沒這個規矩,主要是樓沒修那麼高,又懶得擴,據說最近在選新址,打算換辦公樓,公司里人越來越多,這事兒倒也不足為奇。
崔遠山老老實實在辦公室裡待著,前臺小姐攔誰也不可能攔著徐繚,更別提這姑娘本來就是徐繚的粉,她笑臉盈盈地就給大老闆打了個電話,又滿心歡喜道:“徐老師,真是好久不見了,老闆在辦公室等你了。”
“謝啦。”徐繚衝她揮了揮手,坐電梯上去的時候歪在邊上沒個正形,汪甜看著他偷笑,然後把手機遞給他看了看,疑『惑』問道,“徐老師,你怎麼突然想去海洋館?”
“連綿青山,總要有滔天碧波來配。”徐繚捏了捏脖子,輕飄飄笑道,“你徐老師一無膽氣,二又宅得慌,除了拍戲不願意出門旅遊,等著在家裡坐吃等死,想看看著大好江山,也只能到這些人造館裡去欣賞了。”
人人都從水中誕生,我把屍骨葬於青山,因而想體會如何從本源重生。
汪甜只當他在開玩笑,嘻嘻笑道:“您又逗我了。”
徐繚沒有逗她,然而也清楚對方並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就笑了笑,他們到了地方,小助理哪有那麼多憂愁,自然輕輕鬆鬆地跑去忙活自己的事了。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等著崔遠山放他進去,對方從來沒跟著他裝過樣,自然也就讓人進去了。
“回來了啊。”崔遠山眼皮也不抬,他們倆除了工作上的關係,姑且還能稱之為朋友,而且是心知肚明對方心裡那點道道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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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只有徐繚一個人心知肚明。
徐繚心裡藏了個應肅,知道崔遠山心裡也藏著應肅,這未來說不清楚可能是跟誰走,反正打死不會是崔遠山,他心思多,彎彎繞繞滿肚子,自然是想透過崔遠山,知曉那些自己不曾參與的過往。
“忙著呢?”
徐繚坐在沙發上看他,崔遠山埋頭在檔案裡,攝像的機器擠得到處都是,碟片塞進書櫃,海報貼得『亂』七八糟,沙發後頭還有張單人彈簧床,要不是知道這是老闆辦公室,還當是哪個富二代高中生的狗窩。
“不忙。”崔遠山聲音有點啞,打了個哈欠道,“你來得正好,我趕巧不想看了,這堆玩意還得趕在明天前處理完,你趕緊跟我說說話,這狗屁玩意看得我腦袋都快炸了,小肅又請假了一週,我現在可煩得很。”
徐繚深感詫異,微微笑道:“應肅這個工作狂也會請假?”
他還當是出差。
“會啊。”崔遠山抿了抿嘴,又翻過一頁紙道,“哦,對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他每次離開公司都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除了我就沒有人知道他出去休息了。”
不知怎的,聽見這話,徐繚就忍不住想磨牙。
“你別看他那樣,好像跟什麼危險行動都絕緣,其實每年會找個空閒的時間去自由潛水。”崔遠山絮絮叨叨道,“你說自由潛水有比高空彈跳跟跳傘好到哪裡去嗎?他之前還老是念叨我追求刺激,自己卻每年都會選個時間找個小島放鬆一下,我真擔心哪天電話響起來是潛水那邊跟我說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