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荷只覺得手上一沉,一抬頭, 就見寶如促狹地對她笑個不停, 眼睛一會兒望著車簾子、一會兒看她, 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臉上微微紅, 心裡想,寶如和二郎,可真是一對賊夫妻!全都是鬼精鬼精的。
卻也沒說不去, 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應聲是。她套上厚衣服, 彎腰起身, 讓小佳過來她這邊坐著,然後掀開簾子,人一步跨出去, 只覺得兜頭一冷, 趕緊將車簾重新掛好, 人便走到車外來了。
所站的位置,正好在陸二郎和陳喬之間。
陳喬乍然見她出來,整個人都是一驚, 下意識伸手從後頭護住她,然後輕籲一聲, 迫著馬兒慢慢停了, 才皺眉問:“怎麼突然出來了, 外面多冷,趕緊回去。”
說著,把身後的厚被子拿出來, 就要給她蓋上。
因車轅本身就不算大,又是坐著三個人,原本就是人擠人,陳喬這樣一動作,兩臂瞬間將她包圍,快速裹成一個卷兒,倒好像是直接用被子把她裹到懷裡來了。
陸二郎:“……”這還沒怎麼樣呢,就開始管上了?
陸荷被他這親密舉動弄的,當下也是一怔。
她對陳喬的感情,其實複雜得很。
這樣一個漢子,從四方武行搬過來開始,便日日不斷的上門,有時陸荷甚至擔心,這樣一日兩餐的吃餃子,可別把脾胃給吃壞了。
初時,陸荷只當他是尋常顧客,甚至還有些怕,怕他魁梧的外表,也怕他肅著臉的模樣,可時間長了,她便覺得,這也是個熱心人。
餃子館不大,但因生意好、老闆娘又只有她一個女人,也不是沒遇到過有人來找茬的情況。這樣的事,陸荷雖然無奈,卻也沒辦法,本來就是小本生意,更不想讓齊氏他們擔心,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便一直能忍則忍,盡量賠笑臉破費來解決。
可自陳喬來店裡開始,有一兩次,找茬的被他當場遇到,陳喬什麼都沒說,拎小雞仔一樣把人提出店,提拳頭便揍,把人打的怕了,從那以後,宵小似乎聽聞了他的名聲,再也沒敢來過。
陸荷自然是極為感激,深覺陳館主是個有義氣的好人。只是後來,漸漸地熟客間便有一些嘀咕,說是兩個人之間肯定是有些什麼,要不然,何以陳館主日日不斷上餃子館吃飯?何以陳館主多管閑事,主動幫她打退那些找茬的人。
陸荷聽到這些話,又氣又憂,生怕陳館主誤會,以為自己有什麼不自量力的想法。等後來四方武行的幾個學徒見了她,也是笑嘻嘻叫師母,陸荷便徹底慌了,尋了個早打烊的下午,找他解釋了這件事。
誰知,陳喬絲毫不以為杵,甚至還認真說,他早就有愛慕她的心思,只問她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如果陸荷是個雲英未嫁的二八姑娘,可能腦袋一熱,羞一羞,便答應下來了。畢竟,陳館主資財樣貌樣樣都好,偏偏體貼又懂得護人,再好不過的夫郎選擇。
可她不是,且還嫁過一次,這麼多年的觀念和教育,告訴她自己是配不上她的。況且上回的婚姻,也著實是受傷太深,兩人又是這樣的身份差距,陸荷唯恐再受傷一次,便直接拒絕了。
被拒絕,陳喬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他既沒羞惱,也沒有氣餒,只說是尊重她的選擇,仍舊是日日上門吃餃子,並且還管束那些學徒們,不讓他們再胡說。
這樣的情況,陸荷告訴自己應該松一口氣的,可偏偏心底裡卻有一股子似是而非的失落,擾的她著實迷茫了十來日,也剋制了十來日。後來臨近年關,餃子館忙碌起來,陸荷才將這些念頭甩在腦後。而這件事,也像一滴濺入油鍋的涼水,只是滋啦一聲,便瞬間消失不見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大過年的,陳喬居然主動上門來幫忙,陸荷既驚又嚇,還有些小小的雀躍,沒成想,這些絲絲縷縷的東西,偏偏還叫弟弟弟妹給看出來了。
就像這會兒,一轉頭,陸荷就能看到,弟弟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打轉,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雖然三個人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但此刻被陸二郎這樣看著,陸荷瞬間便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推了推,拒絕了陳喬的好意,道:“陳館主,我沒事,我還穿著厚衣裳呢,不怎麼冷。倒是你們,冒著寒氣趕路這麼久,想必也該餓了吧。這些包子和這壺熱水,剛剛一直在爐子邊溫著,還熱乎著呢。栗子也是弟妹新鮮烤至出來的,又糯又甜,趕緊填些墊墊肚子吧。”
說著,便把手上的東西交到了兩人手上,轉身就要回去。
陸二郎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一遍,想了想,站起來拉著陸荷,笑著道:“坐了這麼久,我身子都有點僵了。大姐,你身子骨不錯,在外頭替換我一會兒吧,我進去烤烤火,也瞧瞧寶如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說完,也沒等陸荷反應,便掀簾子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