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該死的食菊蟻,往哪鑽呢?”
伴隨一陣咒罵,草窩子裡窸窸窣窣一陣,一個少年騰地一下鑽了出來。
看上去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頂著個雞窩頭,褲子被磨出好幾個大洞。
雪白的屁股蛋上,划著幾道長長的血痕,此時被雜草剮蹭,又有食菊蟻不時找錯洞口,真是又癢又痛。
此時少年“叭唧”一下,又捏死了一隻從屁股縫裡摳出來的螞蟻,臉上神情愈發哀怨。
他叫石二狗,黑雲八寨中石寨之人。
“都跟你說了,拿風油草擦一擦,什麼蟲子都不會近你身。”
另一個少年一臉壞笑地跟著鑽了出來,嘴角斜叼著根雜草,膚色黑亮,體型明顯健壯很多。
這年長几歲的少年叫石凌,雖也姓石,卻是在襁褓裡時被人撿回寨子裡的,算是個外來戶。
這次兩人偷入黑雲深山,本想挖點野參什麼的,與膽大入山的野販子換些好玩的物件,不想二狗賊眼瞅見了坡下一株四果參花,激動之下腳一滑,跌跌撞撞地滾到了坡底。
石凌心急之下跟著滑下來,結果發現了個虎紋蜂巢。
虎紋蜂是黑雲山特有之物,其蜜異常香甜,還有治外傷的奇效,在山外賣價極好。
撞上此等好事,二狗也忘了痛,兩毛頭小子賊心砰砰跳,窩在草叢裡商量耳語好一會兒了。
“凌哥兒你這是人說的話嗎?風油草塗在那裡,我只怕會三天下不了床。”
二狗瞅著崖頂上的蜂巢,把額頭斜搭下來的頭髮一捋,砸吧了幾下嘴繼續道:“要我說,費那麼事幹嘛!咱倆繞到崖頂上,哐啷一石頭,砸了蜜柱子就跑不就完了。”
“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去年捅蜂窩子被蟄成那副德行,要不是屁股上有顆痣,你娘都差點沒認出你來。這窩虎紋蜂只會更兇!瞧那體型,都抵得上你那啥一樣粗了,我看沒成精也差不遠。”石凌邊說著話,邊仰面躺了下來。
“凌哥兒,你這是在誇我嗎?”二狗弱弱道。
石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天上。
天上雖是烈日當空,在日頭附近,卻有濃墨般的積雨雲山在逐漸堆積起來。
他拿雜草剔了剔牙,悠哉悠哉道:“等這場暴雨一來,這些蜂子全得躲回巢。到時我們砸了蜜柱先過個癮,再帶老頭他們過來。這麼大的傢伙,說不定裡面都結出山寶了哩。”
山寶,是山裡人的叫法。
在山外,有個更普遍的稱謂——靈物。
泛古有靈,這莽莽黑雲山縱然靈氣比較匱乏,但天地造化之下,多多少少總能滋生出些靈物。
“山寶?!”
二狗吞了下口水,拿褲頭上掛著的破布片將屁股使勁擋了擋:“不大可能吧,一個山寶拿到山外,都能換全寨半年食糧了。咱不貪圖那些,拿著蜜柱回去就行,到時候,我看誰還敢笑話我膽子小,做不了護寨……”
說著說著,他聲音越來越小,眼皮子直打架,終是抵不住炎日暴曬下的疲憊,沉沉睡去。
“護寨有什麼好,破規矩那麼多,連山都禁止出,都像老頭子那樣硬邦邦的,還不被憋死?要我看,做人還得多學學黃老仙那臭道士,自由自在,講究的就是個舒坦……”石凌癟著嘴嘀咕道。
石凌嘴裡的老頭子,是石寨的護寨之首——石義山,另一個身份,是將石凌從山腳撿回來的人。
黃老仙,則是彎彎折折十八拐上的道士,那地方等閒壯漢上去一趟,少不得腿肚子筋直抽抽。
這兩個人,可以說是他三歲記事開始,所有痛苦回憶的源泉。
三歲到現在,他被石爺逼著給黃老仙幹了整整十五年的苦活累活髒活!
胸前那兩塊黑亮的胸肌,就是這麼幹出來的,與同齡人相比,既是驕傲,也是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