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睡了有一整天那麼長,徐繚才醒過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時間的概念,搖搖晃晃的坐起身時,床頭櫃上還有一碗正溫的白粥,於是深沉的坐在床邊思考人生。
老舊的手機上顯示出時光倒退了少說幾十年,徐繚徹徹底底的回到了還是新人的時刻,而從記憶深處挖掘出這些支離破碎的經歷也不算困難,人總是對第一次相關的事情印象極深。
昨天,或者說是幾天前,按照徐繚的記憶理應是幾十年前,他毆打了試圖對他進行潛規則的導演,並且報了警,在回公司的路上不幸下起了大雨,老天爺試圖讓他更倒黴點,於是悽慘的在受驚過度的情況下中招,發起了高燒。
而如果徐繚記憶沒出問題,這個時刻的公司已經開始被圈內排擠,他的潛規則事件之後,公司越發不景氣起來,到最後幾乎是勉強維持生計。
大概幾個月之後,出於種種原因,其中也有徐繚認為是自己的緣故拖累了公司的情況,如今想來,這大概是徐繚上輩子唯一的良心之舉了,他毫不猶豫的中止了跟公司的合作。當然,有一部分也是認為公司的確發展不下去,儘管那會兒他一頭熱的覺得是不想拖累公司,可如今想想,這行為雖然算不上落井下石,但也差不多是雪上加霜了。
再後來,徐繚不計任何手段往上爬,就為了掌控自己的命運,可笑的是,偏生就是因為如此,他徹底丟失了對自己的掌控。
當徐繚成為巨星的時候,公司才慢慢恢復元氣;而等徐繚徹底被人拋在腦後時,公司已蒸蒸日上,變成圈內數一數二的龐然大物了。
徐繚嘆了口氣,把那碗白粥差不多算是灌進嘴裡,他沒有什麼胃口,不確定是這具年輕的身體生病的緣故還是喝酒喝壞掉了他的味覺,喉嚨只是習慣『性』的吞嚥。粥是溫熱的,滑入食道的時候像是在喝杯粘稠的藕粉,分明寡淡無味,徐繚居然嚐出了滋味,有點像是眼淚。
應肅為了讓他好好休息,特意拉上了窗簾,房間裡的光線不太好,徐繚伸開腿,穿上自己的塑膠拖鞋,低頭瞧了一眼,為這會兒的自己有著“獨特”的品位跟審美而忍不住皺了皺眉。
什麼男人會穿海豚涼拖,這麼“可愛”的嗎?
這大概是這幾年來的頭一次,徐繚站在窗戶邊上,遲疑的捏著窗簾的一角,跟吸血鬼準備『自殺』一樣的慎重小心,他想了想,緩慢的拉開了這層厚厚的簾布,陽光順著挪移開來的遮擋物毫無吝嗇的照在徐繚的臉上,像是驅散了最後一絲陰霾。
簡直宛如重生一般,徐繚凝視著那些近乎是古樸的建築物,記憶又開始復甦。
太陽真刺眼。
五分鐘後,徐繚面無表情的把窗簾重新拉上了。
之後發生的許多事情跟徐繚想得差別並不算大,公司突如其來陷入了寸步難移的地步,在娛樂圈預算超支從而貸款或是吸引投資並非是難事,投資方臨時撤資,談好的合同全部泡湯,上輩子陷入潛規則恐慌的徐繚不知所措,這輩子倒是看出點貓膩來了。
他不過是正巧撞上這個關鍵時刻,要說是整個公司被他拖累,那未免太瞧得起那位三流導演的能耐了。
老闆崔遠山居然有這麼大能量的對手。
思及之後崔遠山居然能硬生生逆風轉盤,簡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跟心理素質,徐繚有點煩惱自己竟然對此事一無所知,不過本來就是如此,這些坐在幕後的掌控者大多數不太喜歡拋頭『露』面,他不過是個明星,前世還未能走到巔峰,自然夠不上這些博弈,更何況離開公司之後,無論是良心不安,亦或者是對未來的『迷』茫,都讓徐繚不太願意去關注老東家。
不過換句話說,即便他耐心的一一關心過來,也很難講酒精會不會連帶著燒掉這部分的記憶。
畢竟他們已經毫無關係了。
接下來公司的頹勢是個人就看得出來,唯一沒動搖的估『摸』著只有保潔阿姨跟應肅連帶老闆崔遠山本人,這幾日到財務室領錢辭職的人越來越多,包括幾個培養的新人也動了心思,自己找到了門路,崔遠山並沒有扯著人不放,合同多數都快到期了,離開不過是早晚的事,他乾脆開了個會,跟有了下家的人直接了當地解除了合約,違約金算不上多,拿來填公司的運轉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所謂樹倒猢猻散,就算親密如夫妻,大難臨頭也照舊是各自飛。
人走茶涼,最後公司只剩短短不到十餘個人,連部門都快撐不起來,崔遠山四處奔走,偶爾還要出現在公司裡給眾人定定神,應肅倒是一貫波瀾不驚的模樣,很難說他到底是真的不擔心亦或者是天生就這麼冷靜。
在娛樂圈裡站起身來並不容易,更別提崔遠山只不過是個年輕人,這會兒畢業大概都不到兩三年,如果說社會是個染缸,那娛樂圈無疑是一桶黑染料,無論什麼顏『色』落進去,都不會改變他的本質。
要是把這些行業分成各種各樣的難度,娛樂圈無疑是地獄級別的。
與徐繚這種知曉未來的人不同,如今公司可謂是絕境,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未知數——大多數都是不好的,說不準哪天公司就突然崩潰,作為老闆的崔遠山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居然還有閒心跟大家開玩笑,給留下來的眾人加油打氣,可見他的成功倒也並非偶然。
徐繚冷眼旁觀,他並未給予任何幫助——事實上也的確提供不了什麼幫助,他在認真的管理自己。
酗酒帶來的後遺症的確被重生的新身體抹去了,徐繚很確定自己的五臟六腑此刻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臉蛋也足夠在圈子裡賣個好價錢,他的問題恰恰好是精神上帶來的,長期的酗酒讓他高度依賴酒精,徐繚很享受喝醉的快感,因為現實裡沒什麼可依賴的東西了。
戒酒的過程沒有徐繚想得那麼艱難,大概是身體又迴歸正常,生命又重來了一次,生活變得井井有條起來,他沒有那麼渴望杯中之物了,偶爾口中生出的乏味也能及時被糖果或是巧克力滿足。
也許人類只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才會沉溺於現實,當一切觸手可及,又會迅速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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