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看著那個沒有戴頭盔的腦袋滾到了腳邊,古逹的雙眼裡充滿著迷茫和悲痛,或許是因為他在臨死前看到了玫芙刺出的短劍,又或者是因為他被劇痛所傷。但無論是哪個原因,這個發動政變的將軍已經身首異處,大部分衝進大廳的衛兵也在玫芙的怒喝下愣住了,或是單膝跪下,或是丟掉兵器。
“古逹的叛變是他一個人的選擇,你們所有人都是被逼的,只要你們重新宣誓向方塔城的伊蕾夫人效忠,這次的事情將不會被追究!馬哲尼公國也不會把你們視為叛軍!”玫芙從古逹的腰間拔出了短劍,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嚇了那幾個強壯的女僕一跳。
有幾個古逹的死忠還想撲出來反抗,但菲德和維加二人立即出手制服了他們,那些有所動搖的衛兵也在猶豫半刻後選擇了站在玫芙這一邊。
“最後還是我們運氣好,這些衛兵竟然被勸降了。”維加走到了菲德身邊,低聲地說到。
菲德點了點頭,他注意到還是有一些衛兵非常猶豫,而此時要做的就是讓這些心中動搖的人穩住,不然即便他們殺掉了主腦古逹,也很難活著離開這裡。
“所有人馬上放下兵器,叛徒古逹已經死了,你們不要一錯再錯。”伊蕾夫人的聲音從玫芙後方傳來,幾個女僕正扶著伊蕾夫人走了出來。穿著深灰色長袍的伊蕾夫人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手握住脖子上的儀式吊墜,一手拿著一本寫滿祈禱語的書籍。
玫芙馬上走向伊蕾夫人,而菲德則注意到伊蕾夫人臉上的表情,些許詭譎和些許迷惑,這讓菲德回想起古逹曾經說過的事情——其實伊蕾夫人才是義軍的支持者,是把那四個貴族抓起來的幕後主腦,還有改變方塔城立場的人也是伊蕾夫人。
“把那些屍體抬走!”伊蕾夫人看了古逹的首級一眼,“把古逹的屍體也馬上抬走,我不想再看到這個叛徒!”
馬鈴薯傭兵團隨即被歡迎入城,菲德的部下們都擔心有詐,不過當他們看到菲德親自出城迎接他們後便放下了疑慮。而當菲德在進入城堡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眾人時,那幾個剛才還憂心忡忡的部下立即表示菲德團長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畢竟菲德的計劃非常危險,而作為底牌的玫芙則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堅強堅定,那最後一擊是一招險棋。賽琳娜早在菲德離開兵營時警告菲德,她認為玫芙不可能對古逹下手,因為古逹怎麼說都是給她效忠了多年的僕人,要她背刺古逹實在沒有十足把握。
“古逹的實力不弱,如果是在戰場上碰到的話,誰贏誰輸還難說。”菲德按住腹前護甲,那三尖長戟劃破了這套由獨木城鐵匠打造出來的黑色板甲,它在剛才的激戰中已經出現了不少破損,果然還是“黑閃”更適合自己。
其他隊長都注意到菲德身上板甲的破損程度,沒想到看上去非常耐用的黑色板甲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茉莉表示會找來馬哲尼公國最好的鐵匠,給菲德重新打造一件鎧甲,不然馬鈴薯傭兵團的聲譽就會毀在自己團長身上。
眾人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被帶到方塔城的大廳上,此時的大廳已經被收拾好了,不過伊蕾夫人和玫芙還沒有出現。阿婭娜把維加帶到大廳側室進行療傷,利古聽到後也趕緊過去,畢竟這個新夥伴的強硬表現已經在菲德的口中得到確認。
“菲德!”玫芙換上了晚禮服,她快步走向了菲德,“實在太感謝你了,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方塔城就真的會落入義軍之手。”
“可是玫芙小姐也很勇敢啊,竟然親手刺傷古逹,要不是有你這麼一下,說不定我們團長還要花不少功夫才能打倒那傢伙。”盧卡在一旁恭維到。
玫芙直搖頭,“不,菲德才是方塔城的恩人,我的母親伊蕾夫人已經許諾會用最豐厚的獎賞報答你們馬鈴薯傭兵團,所以…
“對,所以所有士兵聽著,給我抓起這群傭兵!”伊蕾夫人高聲喊到,她還是穿著深色的長袍,身邊多了兩個身穿重甲的衛士。
菲德和所有隊長都嚇了一跳,他們立即回頭看向大廳的正門,那裡除了兩個低著頭的僕人外,沒見到一個士兵。
“母親…”玫芙嗔怒到,“菲德和馬鈴薯傭兵團是我們的恩人,怎麼可以這樣嚇他們…”
“唉,女大不中留啊,”伊蕾夫人鬆動的語氣立即讓馬鈴薯傭兵團的眾隊長意識到剛才不過是玩笑話,“不過你母親我當年也是不顧家族的反對,硬是要嫁給你的父親恩德里達,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真該聽聽長者們的話,而不是任性而為。”
伊蕾夫人自己說出來的玩笑話馬上便讓場面輕鬆了起來,同時配合出現的還有一些酒水和點心,更有年輕貌美的女僕。馬鈴薯傭兵團的諸位隊長立即被安排入席,在剛才還經歷著殺戮的大廳裡慶祝成功的叛逆討伐。有一些城內的其他小貴族和富商也被帶到了大廳之內,他們好像並沒有從深夜的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顯然是被強迫加入這場古怪的慶功宴之中。菲德感覺到很不適應,因為古逹死去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可是他身旁的部下都沒有嗅到那濃重的血腥味,就連玫芙也露出可人的笑容,好像一秒之間便忘卻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等到酒過三巡後,玫芙才走到大廳的一側,而她回頭過來的眼神暗示則被菲德注意到了。菲德馬上跟隨玫芙離開大廳,走到了廳外。
“菲德,對不起,”玫芙雙手捏在了一起,她微微低下頭說到,“雖然我的母親要我保證不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不過我真的沒辦法對你隱瞞真相。”
菲德看了一眼大廳內,伊蕾夫人正在和自己的部下暢飲,那讓自己感到的違和感非常明顯。
“誠如古逹將軍所說,伊蕾夫人正是那個支援義軍的人,那四位南面的貴族領主就是我母親下令抓起來的,”玫芙把頭壓得更低了,“她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特意支開我去獨木城,她沒想到你會率領部隊來攻擊古逹,她也沒想到古逹會中你的計策…”
“你一早就知道了?”
“不!不是的!”玫芙立即搖頭,她抬起頭看向菲德的眼神盡是委屈,“我也是…在剛才才知道,不過母親讓我保守秘密,畢竟現在那四位貴族會被立即釋放,而這一切的責任都會被推到‘叛徒古逹’的身上,我的母親伊蕾夫人還是那個願意簽訂南部貴族協議的好人…”
知道了真相的菲德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和自己的部下聊天吃東西。偶爾和伊蕾夫人的眼神接觸也是二人在這個晚上為數不多的交集,或許是因為菲德沒有理解伊蕾夫人的選擇,又或者是菲德選擇相信玫芙,同時也希望保護玫芙,畢竟玫芙是把所知的一切都向自己坦白的人。哪怕自己對玫芙無意,但玫芙並沒有對不起自己什麼。
馬鈴薯傭兵團在方塔城的第一個晚上非常安穩,而在次日,關於馬鈴薯傭兵團解救了方塔城的訊息便傳遍了馬哲尼公國的整個南部,義軍發起的圍攻暫時撤退了。那四位被囚禁起來的貴族也都被伊蕾夫人派出的部隊護送回城,他們在臨走時都向菲德表達了謝意,同時還暗示能夠付出豐厚的佣金給馬鈴薯傭兵團,讓他們成為正規軍之外的私人部隊。
也正因為方塔城在五天之內被成功解圍,本來已經駐紮在馬哲尼公國邊境的他國部隊馬上停止了行動,重新開始觀望義軍的動靜,同時也在繼續運送兵力和糧食,絲毫沒有放棄入侵馬哲尼公國的跡象。
“菲德團長,我們在方塔城已經逗留了三天了,接下來我們應該去哪裡?”賽琳娜和菲德一同站在方塔城的城樓上,眺望著遠方的平原。這三天裡,馬鈴薯傭兵團一直接受著伊蕾夫人的犒勞,不少早已經對馬鈴薯傭兵團抱有期待的貴族和商人紛紛送來禮物,想要和菲德結交。也有不少人勸說菲德不要回去獨木城,應該留在規模差不多大小的方塔城,為伊蕾夫人效力。甚至連新上任的將軍也都希望把新兵交給馬鈴薯傭兵團訓練,顯然這些手段都是伊蕾夫人指示的,為的就是籠絡菲德的心。
“賽琳娜,你覺得我們達成了當初設定的目標了嗎?”
賽琳娜看了一眼菲德,她立即回想起當初剛到獨木城的情景——馬鈴薯傭兵團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也沒有人看得起他們,他們只是當地傭兵和貴族眼中的“外來者”。
“已經達成一半了呢!比如說我們的隊長都能夠獨當一面,我們的騎兵隊也按我的想法建成了。“
“還剩下什麼?”菲德面無表情,這就是他的表情。
“還剩下我們的長期目標,”賽琳娜用手捋了一下耳邊的頭髮,“我和其他隊長都一樣,都希望馬鈴薯傭兵團能夠足夠強大,強大得不用在晚上擔驚受怕,又或者因為危險而送掉性命。”
“那我們就不可以變成方塔城和獨木城的跳板,我要讓他們成為我們的跳板,借用他們的力量擊潰義軍,這就是我眼前的目標。”菲德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在護臂保護下的面板上寫著幾個字,那是讓菲德不要忘記和維托里奧之間的約定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