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的反擊讓維托里奧感到一陣沮喪，菲德也注意到，其實維托里奧給出的合作計劃確實非常被動，假如馬哲尼公國真的沒能拉攏到一個可靠的盟友，那公國就會面臨所有可以預見的失敗，沒有半點情面可言。這種情況還是建立在科塞王國與東奧古那帝國保持著敵對關係下所會出現的，馬哲尼公國的人心離散、分崩離析將沒有人能夠阻止。

“你要求的‘訂金’…是一個公國的首都…你覺得你這樣的要求合適嗎？你覺得這片土地的主人會這樣做嗎？”

“我猜一般人不會，可是…”路德維希盯著維托里奧的雙眼，“可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肯定會這麼做，因為商人謀求的是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既然這個合作計劃是由你來提出的，你必然有很想獲得的東西，那就是馬哲尼公國不被瓜分得一絲不剩。我有說錯嗎？”

談判的天平完全向路德維希傾斜了，菲德從來沒試過和別人進行價碼如此重大的談判，那可是一個國家的首都，一座位於大陸中心的重要城市。只不過菲德也注意到維托里奧臉上表情的變化，對方顯然是在迅速地尋找著對策。

“馬哲尼公國被瓜分得一絲不剩對你個人來說沒有丁點好處，”維托里奧強忍鎮定，他擁有同齡人所不具備的分析能力，“那時候的你就沒有任何值得信任的朋友了。”

“你在暗示你們快要支援不住的亞尼斯公爵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起碼比傭兵工會、諾奧公國、瑪衛爾共和國與東奧古那帝國更值得信任，”維托里奧的表情開始舒緩了下來，剛才冒出的汗也幹了，“路德維希總督，我們合作互助是絕對雙贏的，同時也符合我們各自的利益，能夠打擊那些對你圖謀不軌的人。”

菲德很認真地聽著維托里奧把對方拉回到談判桌上，但那個之前從未預料到的“訂金”顯然才是最大的問題。就算亞尼斯公爵和恩德里達伯爵多麼想要找到盟軍，都不太可能會把黑沼澤城拱手相讓，這樣的舉動不單是拋棄自尊那麼簡單，簡直就是烙印在馬哲尼公國曆史上的羞辱印記。

“聽上去確實是符合我們雙方的利益，可是我希望你們能記住，我受命於亞當國王，而亞當國王交給我的任務則是奪取黑沼澤城，以報當年偷襲我國的一箭之仇。就算我可能會身陷險境，也不可能因為我個人的得失而放棄我來到這片土地的使命。”路德維希這一番話讓菲德感到有點意外，當初維托里奧告訴菲德，路德維希最大的軟肋就是那些如芒在背的科塞王國權貴。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冬國平民，也知道以路德維希為首的平民派深受亞當國王的信任，貴族派對路德維希取得功績的事情並不開心，他們甚至希望看到路德維希大敗而歸，這樣他們才能在亞當國王面前擁有更多的話語權，掌控更多的權力。

所以現在路德維希的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把取得的成果拿回科塞弗提，面對可能暗算自己的貴族；要麼繼續取得更多的功績，繼續趁這次入侵馬哲尼公國的戰爭擴大自己的勢力。

維托里奧算到了這一點，“沒錯，總督大人你確實可以犧牲自己，不過這樣做的話，誰才是最傷心，損失最大的人？”

“損失最大…”路德維希立即意識到對方想說的話，而維托里奧也沒有給對方機會思考多久。

“是年輕有為的亞當國王，”維托里奧斬釘截鐵地說到，“亞當國王希望你拿下黑沼澤城，但他更希望你能夠擴張並維持自己的勢力，佔領更多的土地，擁有更多的話語權，那樣才可以壓制住日益猖狂的冬國權貴。如果你沒有我們馬哲尼公國，這個被打敗、並且還願意和你們合作的勢力支援，那你現在所佔領的公國北部不過是輕輕一推便倒的茅草房，這樣的房子不能為你遮風避雨，而最終利益受損的是那些以你馬首是瞻的平民官員，還有把一切都託付給你的亞當國王。”

維托里奧彷彿跳到了路德維希的身後，用一根繩子綁住了路德維希心中最在意的人——體弱多病又勵精圖治的亞當國王。年輕的國君才是路德維希最重要的東西，也是路德維希甘願付出一切的人。如果沒有亞當國王，路德維希現在或許還被別人視為怪人，被人視為和野獸無異的“豹孩子”。

路德維希的短暫沉默被維托里奧看在了眼裡，維托里奧是何等精明的商人，他知道自己這次猜中了對方的底牌，“你提出以黑沼澤城作為條件的一部分，這個事情雖然聽起來很無禮，不過我並不會完全否定你的這個想法，我必須把這個新的‘報價’告訴我們的主人，亞尼斯公爵。但我還是堅持，我們雙方合作有百利而無一害，無論是對於亞當國王、科塞王國、路德維希總督你還有我們馬哲尼公國都是雙贏的。”

路德維希的再次遲疑讓菲德看到了談判達成的希望，“我會認真考慮你給出的合作方案，當然，我要求的‘訂金’絕對不能改變，這是我方最基本的要求，也是唯一的要求。我想我們雙方都需要時間考慮，並且確認雙方的誠意。我會讓我的部隊暫時停止對馬哲尼公國發動進攻，但被我們拿下的城市則已經屬於我們。”

“這是當然的，我們的談判與合作就是建立在路德維希大人你取得階段性勝利的基礎下，馬哲尼公國那四分之一的土地都已經屬於偉大的科塞王國，如果讓我選擇，我必然希望東奧古那帝國現在侵佔的另外四分之一土地歸入科塞王國之手，歸入路德維希總督你的手裡，那樣我們也會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維托里奧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他微笑著說把這片土地送給外人，如果維托里奧真的深愛著這片土地和這裡的人們，此時的他該是多麼痛苦難受啊。

路德維希轉看向菲德，這個穿黑甲的木頭嘴臉基本沒有發言，“菲德團長，你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也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不知道你怎麼看待這個合作方案呢？”

其實菲德心中早有答案，“馬哲尼公國已經陷入絕境，我們的軍隊不能白白犧牲，他們會在獲得盟友後重新站起來，抗擊那些蹂躪這片土地的敵人。”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你們提出的合作方案。”

等到路德維希離開後，其他幾個隊長才從那間河邊的木屋裡走了出來，他們一直躲在裡面偷聽，談判的基本內容都聽在了耳裡。

“真是獅子開大口啊！竟然要我們把首都黑沼澤城先拱手相讓？這樣的條件怎麼可能接受…就算亞尼斯公爵年幼不懂事，其他貴族和正規軍，還有這片土地的人們能接受嗎？肯定不能！”

“我也認同茉莉中隊長的看法，路德維希欺人太甚，就像在多雷特之役時的那樣，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他提出的條件不可能被亞尼斯公爵接受，我們還是另圖他法吧。”

“我怎麼感覺路德維希是真的動搖了，起碼在維托里奧說出‘亞當’的名字時是那樣，他真的和那位病弱的國王有很深的羈絆，那樣的羈絆會讓他讓步吧…”

薇諾琪的話讓維托里奧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維托里奧立即表示自己的才能遠不如那個外號為雪豹之主的冬國總督，只不過剛好猜中了路德維希的軟肋，同時也把對方所有會顧忌的情況都擺了出來。

“其實我們真的沒有多少把握…先不說亞尼斯公爵是否會接受黑沼澤城作為‘訂金’，就算我們真的獲得了路德維希的承諾，也難保他會反悔，到時候我們便只能完全放棄馬哲尼公國的中心，再也無力奪回黑沼澤城。”

維托里奧所說的話得到了所有隊長的一致認同，大家都認為這次的合作方案風險極大，無論冬國軍是否會成為盟友，這樣的條件都會讓馬哲尼公國的軍隊和民眾感到失望。畢竟屆時和路德維希合作的人不單是馬鈴薯傭兵團，還有公國最後的正規軍、傭兵衛國團和南部軍。他們並不知道亞尼斯公爵授意菲德去進行這次談判，他們甚至無法理解年幼的亞尼斯公爵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如果他們認為這都是恩德里達伯爵求自保的舉動，那一切不可預測的壞事將會隨之而來。

帕特里克想了很久才說：“如果路德維希真的答應和我們合作，那我們是聯合所有軍隊一起攻擊東奧古那帝國軍嗎？”

盧卡撓了撓耳朵，“是啊，除非諾奧公國也派出軍隊入侵馬哲尼公國，不然我們的敵人就剩下帝國軍了…”盧卡說到這裡，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注意到一些什麼事情，而維托里奧已經把另一種情況說了出來。

“其實我早有想過，我們可以在和路德維希達成協議後，對他們進行背刺偷襲，”維托里奧看向了菲德，這時就連菲德那不常有表情的臉也出現了些許訝異，“等到冬國軍與帝國軍出現了矛盾，互相攻擊之後，我們可以立即背叛這個剛剛成為盟友的路德維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