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釗面無表情地朝下環顧了一週,只見蘇仕波瀾不驚地站在文臣首位,倒是冷冷一笑:“朝廷之事樁樁件件皆是大事,朕便先聽一聽何卿的摺子。”
何無忌心領神會,深吸一口氣便朗聲道:“啟稟陛下,臣今日彈劾德王殿下裴鈺,其罪有八條。身為幽州封王,不察百姓疾苦,只只放縱享樂,致使幽州百姓民生疾苦,此乃一也。”
“親小人,遠賢人。縱容門下幕僚謝之景欺壓百姓,強搶民婦,此乃二也。”
“......”
縱使百官早就對何無忌心直口快的性子有幾分瞭解,此時卻還是被他的大膽所震驚。有些心思內斂深沉的老臣略一思索便有了幾分考量,何無忌乃是陛下最為青睞的重臣,他既然敢如此不避諱地彈劾德王,更是說明陛下早就見不得這位王爺,欲除之而後快。更有甚者將此事與打聽到的訊息聯絡在一起,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是做皇子時就重兵在握,登基後勤勤懇懇,於朝政上挑不出一絲錯的陛下,另一個則是當年最受先帝寵愛,素有“賢王”之稱的德王殿下,這兩位若是鬥起來......
何無忌早就察覺到眾位大臣的目光,卻依舊面不改色地說完話,所彈劾的八大罪狀樁樁皆有鐵打的證據,實在讓人無法駁斥,蘇仕似乎對這樣的事態早就有所準備,甚是平靜地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恭聲道:“陛下自登基以來便治下甚嚴,有罪的決不輕饒,有冤的亦要還個清白。依臣看,陛下不如立刻宣德王殿下進朝堂與何大人當面對峙,屆時無論錯在何人,都秉公辦理便是,陛下以為如何?”
裴釗不動聲色道:“蘇相考慮甚是周到。”
蘇仕微微一笑,正要繼續說下去,南宮烈卻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蘇相是嫌德王造反的兵馬跑得不夠快,還要請陛下親自宣他們進來麼?!”
他聲如洪鐘,“造反”二字更是如利劍般刺入群臣的胸口,吳之境顫聲道:“南宮將軍方才所言可屬實麼?”
“末將即便不通文墨,亦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南宮烈朗聲道:“啟稟陛下,末將今日要彈劾的,便是德王裴鈺於九龍山起兵,一路往天京城來,打著‘昏君無道,取而代之’的旗號,要行那謀逆之事,臣願帶兵前去平定叛亂,求陛下恩准!”
“這倒不急。”裴釗似笑非笑地看向蘇仕:“蘇相以為如何?”
蘇仕仍舊不慌不忙道:“陛下,德王殿下素來待人寬厚,溫文爾雅。老臣記得明安二十八年定州饑荒,德王殿下自請前去賑災,更是拿出了一年的俸祿為災民置辦糧食,一片熱忱忠心顯而易見,此番......”
“蘇相既然提起了定州一事,那臣便多說一句。”
何無忌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蘇仕的話:“陛下,方才臣所陳述的八條罪狀中的第五條貪腐一事中,便牽扯到了當年定州賑災,德王殿下以賑災為名中飽私囊,一年的俸祿換回不到二十斗的米,底下的官員卻對德王的善舉感恩戴德,紛紛獻上珠寶美玉,若是這麼一算,只怕殿下這一年的俸祿,捐得甚是划算吶!”
裴釗臉上並未顯露出甚麼表情,只看了一眼方世忠:“方卿以為如何?”
“啟稟陛下,今日南宮將軍與何大人先後彈劾裴鈺,所述罪狀皆是大罪,且證據確鑿,實在不容置疑。臣斗膽懇請陛下出兵平叛,將逆臣裴鈺拿下,以正我大曌朝堂清明!”
孫立亦朗聲道:“老臣附議,請陛下儘快捉拿叛賊!”
先是南宮烈、何無忌、方世忠、林步等深受青睞的大臣挺身諫言,緊接著又是在老臣之中頗有些威望的孫立和吳之境,且這些人連“德王殿下”都不叫一聲,口口聲聲稱裴鈺為“逆犯叛賊”,朝堂經過裴釗一番洗禮,大多都換成了敢說敢做、推陳出新的年輕官員,此時便紛紛站出來附和起來,剩餘的幾名老臣相互對望一眼,亦緩緩道:
“裴鈺此舉實屬大逆不道,請陛下出兵平叛,早日緝拿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