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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佰叄拾

皇后娘娘!”

蘇瑋本一直沉默地站在父兄身後,此時驀地出聲,將蘇瑗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他起身出列,慢慢跪在大殿中央,朗聲道:

“陛下,罪臣向陛下請罪,罪臣一家與逆賊裴鈺早有勾結,裴鈺見造反不成,便託人自羈候所中帶了密信到罪臣家中,共同商議了今日這出指鹿為馬,妄圖構陷皇后娘娘身份,以抹黑陛下清譽。罪臣心知此舉罪大惡極,實在不配傾聽皇后娘娘芳名!”

大殿內極為短促地騷動了片刻,很快便歸於平靜,方世忠最先反應過來,揚聲問道:“蘇大人,倘若本官沒有聽錯的話,你方才的意思,便是承認了今日乃是逆賊裴鈺夥同蘇家上下,做出這構陷陛下,大逆不道的事情麼?”

蘇瑋坦然道:“是。”

話音剛落,蘇家的次子蘇玹亦起身道:“陛下,罪臣心知父親實在罪無可恕,可他畢竟年邁,從前亦為大曌鞠躬盡瘁,求陛下饒恕父親性命。且今日這樁事情罪臣牽涉最多,與羈候所傳遞密信、打探後宮訊息等事皆是罪臣一人所為,陛下理政一向賞罰分明,求陛下嚴懲罪臣,放過罪臣的兄長幼弟!”

這樣一來,蘇家的兩個兒子都站出來認罪了,自然再沒有甚麼可繼續查證的了。蘇瑗知道哥哥們這是在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來保全自己,只覺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疼痛,裴釗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淡聲道:

“既然你二人已認罪,那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罷。”

文武百官連忙齊聲道:“陛下英明!”

裴鈺自蘇瑋開口的那一刻起便知不好,此時更是如墜冰窟,而當他看到裴釗眼中那抹毫不掩飾的譏諷時,徹底陷入了絕望。

御座上的這個人,是人盡皆知的命格不祥之人,從小父皇就不喜歡他,即便立下赫赫戰功,也不過封了個頗具警告意味的“寧王”。他在沙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的時候,自己正陪著父皇在百花洲太液池宴請群臣,做出最華美的詩賦。

那時候,父皇撫須笑道:“諸皇子之中,唯皇九子鈺最得朕心。”

如今想來,大約就是這樣毫不掩飾的青睞和恩寵,才讓他漸漸迷失了心智,一廂情願地以為那個位子定然是他的,當初父皇不過是在裴釗的威逼下迫不得已地寫了詔書,即便到後來,他知道其實裴釗早就有了監國之權,可還是忍不住自欺欺人下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才是大曌的君主,他若是坐上了那個位子,一定會比裴釗更加出色。

直到今日,他終於願意正視這一切,那個位子,只要有裴釗在,就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在裴釗面前,自己那些算計和部署顯得那樣可笑,他早就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每一步,卻不急著出手,而是不動聲色地佈下天羅地網,等著自己一步一步心甘情願踏進他的陷阱之中,自尋死路。

素日裡總是掛著溫雅笑意的臉龐此時慘無人色,裴鈺只覺腳下一虛晃,近乎呆滯般地癱倒在地,而相比較於他的狼狽,蘇仕卻顯得鎮定得多,他的目光掃過身後的幾位同僚,掃過跪在大殿中的兒子,掃過氣定神閒的葉景之,最後在蘇瑗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渾濁蒼老的面容上終於落下淚來。

站在一旁的何無忌,這個素來桀驁耿直的年輕人有著他最憎惡的鮮活而肆意的氣息,是他渴望納入門下卻又註定背道而馳的那種人,正是這樣一個人,此時就站在他面前,義正言辭地問:“蘇仕,事到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事到如今,他還有甚麼話好說?

蘇仕慢慢摘下自己的官帽,連同手中的笏板一起,整整齊齊地放在地上,直直地看著裴釗道:“陛下,罪臣無話可說,願任憑陛下處置。不過在那之前,罪臣求陛下允諾一件事情。”

“何事?”

“罪臣為了一己私利勾結亂臣賊子,妄圖將皇后娘娘牽涉其中,以此來損害陛下天威,實在是罪該萬死。罪臣求陛下恩賜一個機會,讓罪臣能親上臺階,跪拜於御座之前,向皇后娘娘磕頭請罪。”

正殿之內有一排漢白玉階,共有十級,取“十全十美”之意,玉階之上方是御座,大曌的歷代帝王,便是坐在這裡居高臨下俾睨一切。裴釗見蘇瑗眼中淚光隱現,甚是心疼,便道:“蘇相年邁,雖罪大惡極,朕亦不忍見爾悽慘之態。你若要請罪,只需上前來便是,至於跪拜磕頭,自當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