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兩人面容的那一刻,鎮南王的瞳孔猛然一縮。
他手裡的茶盅自指間滑落……
“砰!”
茶盅掉落於食案上,碎瓷四濺。
那滾燙的茶湯隨之濺在了鎮南王的手背上,可他渾然不覺,怔怔地望著楚明鳶身邊的青年。
發直的目光似乎穿過那漂亮如冷月的青年,穿過那漫長的歲月,窺見了另一人。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鎮南王近乎無聲地自言自語。
那年老卻並不渾濁的眸子裡,捲起一片驚濤駭浪,翻動著異常強烈的情緒。
茶葉與茶湯在案頭肆意橫淌,沿著桌緣“滴答、滴答”地滴落,一片狼藉。
“父王,您沒事吧?!”
世子顧湛緊張地看著他父王,又招呼旁邊服侍的內侍撤掉那個食案。
鎮南王慢了兩拍才回過神來,但整個人顯得失魂落魄。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喑啞地問:
“那是……蕭無咎?”
“是。”顧湛點點頭,“父王,他是上一科的探花郎。”
御座上的皇帝也聽到了摔杯的動靜,聞聲望來。
若是普通人在御前如此失態,怕是要被皇帝問責,但皇帝待鎮南王如父,全不在意,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
“皇叔,可是您的足痺之症又犯了?”
皇帝心裡嫌御醫無用,明明給皇叔施了針,又開了湯藥,藥效居然這麼短!
“我沒事。”鎮南王揮了揮手,視線又忍不住往蕭無咎那邊瞟去,“他……”
連皇帝都瞧出了鎮南王對蕭無咎的在意,笑道:“他是蕭憲家的么子,朕欽點的探花郎,年紀輕輕,不僅才華橫溢,還是實幹之才。”
“這些年為朕在西南教化獠人,頗有成效。”
說話間,皇帝頗有幾分自得。
蕭無咎教化獠人有功,足以在史書上記上一筆了,這也是他這天子的政績。
“……”鎮南王蒼白的嘴唇乾澀起皮,喉頭如火灼燒。
他差點想問皇帝,難道不覺得蕭無咎很像某個人嗎?
話到嘴邊,終究嚥了回去。
蕭無咎的眉眼長得很像他與先帝的生母,年輕時的太皇太后董氏。
二十歲的太皇太后麗色傾城,但自二十九歲生下長慶大長公主後,身形便日漸發福。
算算日子,當皇帝出生時,太皇太后已三十八歲,早就心寬體胖,臉型富態圓潤,與二十出頭時的清豔絕倫判若兩人。
若是太皇太后今朝還活著,都快耄耋之年了,見過她少時風采之人多是宮中后妃,活到現在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鎮南王的心神一時大亂,眸中遍佈錯雜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