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昭這一掀窗簾,外頭的張守勤也看到了馬車裡的鳳陽,恭恭敬敬地作了個長揖:
“奴才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王爺就等在武英門,還請殿下移步一敘。”
循著張守勤指的方向望去,可見武英門的方向,身著一襲大紅色五爪九蟒袍的鎮南王顧策負手而立,身材魁梧挺拔,而不見一點傴僂的老態。
他的面龐置於屋簷的陰影下,不甚清晰,乍一看,仿若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
鳳陽凝望著鎮南王,半晌沒說話。
楚明鳶小聲地湊在虞昭昭耳邊問了一句:“昭昭,我要不要避一避?”
“……”虞昭昭一時有些糾結,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是這幾天才聽母親說的,自鎮南王妃死後,過去近二十年,祖母就再沒與鎮南王說過一句話。
張守勤此時才看到楚明鳶,驚訝地睜大眼,沒想到她也在這裡。
自打萬壽節後,鎮南王就在調查蕭無咎的生平,還請蕭尚書喝過兩次酒,試探蕭無咎的身世,但蕭尚書答得滴水不漏,只說蕭無咎生母早逝。
京中關於蕭無咎的傳聞很多,多是關於他十六歲橫空出世,一舉中了探花,驚豔了整個京城,以及這一次他在西南治獠有功,帶著獠人進京朝聖的事。
很少有人提起十六歲前的蕭無咎,大部分蕭家的親朋故友只記得蕭家有個很漂亮的庶子。
就彷彿他是被蓄意地隱藏起來……
起初,張守勤也不相信蕭無咎是王妃生的小公子,但現在,連他也懷疑起蕭無咎的身世。
尉遲王妃是豫州南陽人,蕭尚書也是南陽人,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人之間許是有什麼外人不知的聯絡。
王爺已經派人去南陽調查了,但這一來一去需要時間。
鳳陽與鎮南王對視了片刻,便收回了視線。
轉頭對兩個小丫頭說:“昭昭,你舅祖父想來有話與我私下說,你和阿鳶下車避一避吧。”
啊?虞昭昭愣了一下,慢一拍才反應過來,拍了拍楚明鳶的肩膀,“那我們下車吧。”
兩個小姑娘下了朱輪車,手拉著手往東邊的熙和門走,只是剛走到門前,就見守熙和門的御林軍將長槍交叉擋住了前路。
“殿試快要開始,閒人免進。”其中一名御林軍侍衛語調冰冷地警告道。
虞昭昭賣乖地笑:“我們不過去,就在這裡看看熱鬧。”
她好奇地探頭望向熙和門的另一邊。
晨曦傾瀉而下,一眾貢士們穿著一式一樣的青綢藍緣貢士袍,正浩浩蕩蕩地朝著貞度門方向走去,一個個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十年窗下無人知,今天於這些貢士們而言,是決定他們命運的一天。
楚明鳶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何躍思,也看到了王照鄰……每個人皆是雄赳赳氣昂昂,彷彿即將上前線的將士。
她一時怔然,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三年前,蕭無咎是不是也是像這樣奔赴保和殿?
那時十六歲的他,想必也是年少恣意,神采飛揚,每一步都踏著風華。
兩個小姑娘的身後,鎮南王停在了朱輪車邊,望了一眼楚明鳶的背影后,便撩起袍裾,上了車。
鎮南王坐在了鳳陽的對面,與她隔著一張小桌子,面面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