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色儒衫的王照鄰臉色發白,渾身僵硬,他是跑來的,可現在步伐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穿過人群,他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母女倆,那表情彷彿見了鬼似的。
半晌,王照鄰才擠出一句話:
“六娘,你與二丫怎麼會在這裡?”
她們母女不是應該在青州老家嗎?!
他不是都去信讓雙親與大哥趕緊休掉柴六娘了嗎?!
他們怎麼連這麼點小事也辦不好。
了淨和尚聞言,如釋重負。
既然王會元認識這對母女,那想來她們就不是小賊了。
幸好幸好。
“咦?”尹適驚愕地睜大眼,收起了摺扇,用收攏的摺扇來回指著柴六娘母女。
“王兄,這兩位真的是你的妻女?!”
尹適在最後兩個字上微微加重了音量。
“……”王照鄰目光遊移不定,臉色時紅時青。
他自來了京城後,對外都是宣稱“不立業何以成家”,說他這些年為了功名潛心苦讀,無心終身大事。
他也不覺得自己在撒謊。
柴六娘十歲沒了親孃,被繼母以二兩銀子賣到了他王家當童養媳,當時他才五歲。
兩人從來沒有拜過堂,自然也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沒錯!
王照鄰正想設法搪塞過去,說柴六娘是他表姐。
偏在這時,王二丫又扯著嗓門喊了起來:
“爹,祖父和祖母說,您中了狀元,要在京中另娶權貴人家的小姐,以後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還說,我娘配不上你了,所以要休了娘,再把我賣了。”
“爹,我和娘不信你是這樣的人,這才千里迢迢地從青州跑來京城,就想問問你,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爹,過去這些年,都是我娘白天下地幹農活,夜裡黑燈瞎火地做女紅,養著你,供著你,你才能專心讀書。”
“你現在考中了狀元,是不是就嫌棄我們了?!”
這個鄉下來的小姑娘連會元與狀元也搞不清楚,顯得有些可笑,有些無知。
她話中透露的資訊實在令人側目,引得院外的人群瞬間譁然。
“不……不是這樣的。”嘴拙的柴六娘嘴巴張張合合,想捂住女兒的嘴,但因為被那婆子拽著胳膊,根本分不出手來。
“二丫,住嘴,你在胡說什麼!”王照鄰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氣急敗壞地對著王二丫斥道。
“殿試還未開始呢,我怎麼就成狀元了?!”
“你定是聽村裡那些長舌婦亂嚼舌根,才會生出這種臆想!”
王照鄰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就像是在大庭廣眾下被人扒光了衣裳似的,再無一點隱私。
圍觀的香客們紛紛對著王照鄰投以鄙夷的目光,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我看啊,這王會元分明就是個‘陳世美’,嫌棄上了糟糠妻,要休妻另娶呢。”
“這種事有什麼稀罕的。”
“古語有云,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
一道道譴責鄙夷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在王照鄰的耳中,字字句句皆是刀劍,捅得他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