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舉子勸道:“王賢弟,慎言。”
王照鄰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左右我明天就要走了,被人聽到又有何妨?”
說著,王照鄰眼底掠過一道陰鷙的光芒。
在其他人因為皇帝立新太子的訊息感到激動時,王照鄰只覺得絕望——他知道他的仕途是徹底斷送了。
他已經徹底得罪了尉遲錦與太子妃,而他那個逆女二丫現在還在太子妃身邊服侍,怕是進了不少讒言。
太子怕是比今上更不喜他。
王照鄰滔滔不絕地又道:“我當二位是知己,也跟二位說兩句真心話。”
“哎,如今世人都說太子爺重情重義,不僅為景如焰、池知行洗雪沉冤,還二人清白,還要授景愈與那池家後人爵位,代今上補償兩家。”
“卻不知就因為李老御史在早朝上反對了一句,就被太子罷了官職。”
“更不知那池知行的外孫女認了東廠督主薛寂為義兄,而太子爺能上位,薛寂有從龍之功,太子為了籠絡身邊的內宦閹臣就將齊國公爵位授予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簡直荒唐至極!”
“如今這朝堂之上,內宦當道,矇蔽聖聽;女子封爵,倒反天罡……國家危矣!”
聽王照鄰這番慷慨激昂的話,兩個舉子有些意動。
另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舉子一臉激動地問道:“王兄,你說的李老御史莫不是李康寧御史?”
“我記得他可是太宗皇帝欽點的榜眼,三朝元老,就這麼被罷職了?”
王照鄰微微頷首:“京城不易居,李老御史已經決定過些日子就帶家人啟程回老家了。”
他今早去過李府拜訪,李老御史昨日早朝後一回府就病倒了,太醫說他是小卒中,左都御史乾脆就勸他告老還鄉。
於外人而言,真相什麼的也不甚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竟是這樣。”年輕舉子連連搖頭,頗有幾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唏噓,“這太子爺未免……未免也……”
他畢竟沒王照鄰膽大,不敢口出狂言地批判太子,最後只無力地長嘆了一口氣。
“哎,我不過一介書生,無力改變現狀,也只能回鄉教書育人了。”王照鄰一臉慚愧地幽幽道。
“王兄,你別這麼說。”另外兩人忙又寬慰起他來,說了一番教書育人的好處。
楚明鳶早知道這王照鄰人品不佳,原本想當他是蒼蠅,不予理會的,但聽他嗡嗡嗡地說個沒完,也不耐煩了。
她也知道顧無咎既然選擇坐在這個位子上,既然下定決心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便難免會引來一些非議,沒有王照鄰,也會有別人。
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墨竹,去隔壁把王大人請過來。”楚明鳶對著守在外頭的墨竹吩咐了一聲。
墨竹抱拳領命,也是一臉義憤:這姓王的賣妻賣女,背信忘義之徒,竟也敢非議他們太子爺!
他剛要走,卻被楚明鳶叫住:“等等……去把瓊玖也叫來。”
“他既要回鄉,是該讓他們父女再見一面。”
反倒是顧無咎本人很平靜。
甚至於看著楚明鳶氣鼓鼓的樣子,反而嘴角一點點地翹了起來。
她是因為他被非議才生氣?
也就是說,現在的他也被她劃入護短的範圍內,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