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鴿子撲稜稜落在窗臺,掀起的一陣塵沙將莫漓剛沏好的一杯新茶給弄濁了。
莫漓的眉頭微微一蹙,在瞧見鴿子腿上綁著的信筒之後卻又舒展開來。
將信筒取下,緩緩展開那一方小箋,落入眼簾的字跡讓莫漓眼中的笑意漸漸加深。
待到將一方信箋看到最後一行,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的語調清冷低沉,似臘月寒冰,卻又彷彿帶了些許的揶揄:“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麼?”
……
江陵城外十裡,流水淙淙,青山環繞。
莫漓早早的便命人在半山腰上設了一座小茶肆,獨自一人悠悠然自斟自飲,欣賞這湖光山色。
時間就這麼悄悄然過去,一直到日薄西山時分,遠處青蔥樹木掩映著的山道上才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莫弘今日一身黑衣,頭上還帶著兜帽,整個人被捂得嚴嚴實實。
一直走到莫漓的茶肆前,莫弘才停住腳步。
他從那層薄薄的黑紗中吐出話來,語調從容,半分恐懼都不曾見到:“多日不見,皇兄別來無恙否?”
看著眼前一身黑衣,連臉都被擋的嚴實的莫弘,莫漓頓了一下,緊接著便是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皇弟,你如今的膽子只剩這麼一點了?這青天白日的,也得將自己裝扮成這麼一副模樣才敢出來?”
莫漓起身,伸手指了指這一片青山,帶著嘲諷的語調道:“你瞧瞧看,這裡可既沒有外人,也沒有埋伏。你這般小心謹慎,倒是不怕旁人笑你膽小如鼠麼?”
莫弘聞言,倒是沒有生氣。他只是無可不可的搖搖頭,隨即摘下了頭上的兜帽,笑道:“朕身系天下,不若皇兄無所畏懼,自然也不如皇兄為人灑脫。”
他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實際這次出來卻比想像更加艱難萬分。
若不是柳妃暗中籌謀,只怕他今日還不能站在這裡。
然而這一切同莫漓都沒有什麼相幹,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太多追究的心思。
此刻莫漓看著眼前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模樣的莫弘,心中知覺諷刺,他的一聲冷笑不禁便從心而發。
“唰”的一聲,長劍出鞘。三尺青鋒橫在莫弘的脖子上,他卻仍舊是一番淡然模樣。
莫漓的眼神冷冷的掃過他那張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臉龐,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皇弟,你可知這麼多年,我最厭惡你的是哪一點?”
他的這句話問完,還不等莫弘回答,便已然冷笑著繼續道:“你總是那麼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模樣,對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處之。這樣的你,還真是令人厭煩。”
話到此處,莫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驀然笑了一聲:“不過今日你倒是變了。你這一身的裝束,大約不是為了防備那些刺客,是防備我的吧。”
他將長劍往莫弘的脖子方向又挪的近了一分,那近在咫尺的距離,彷彿下一刻就能結束莫弘的生命。
“皇弟,你猜猜看,我若是再用一分力道,你會不會立馬就成為我朝最年輕的大行皇帝呢?”
話音落地,莫漓不再言語。他只是用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靜靜的注視著眼前之人。
害怕吧,這麼多年,這樣恐懼的心,也該輪到你了!
莫弘的眼睛淡淡的掃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對莫漓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回答。他只是長嘆一聲,搖頭道:“皇兄,這麼多年你對皇後執念深重。我原以為你是個痴心之人,可如今你卻要為了權位,放棄真相了嗎?”
聽到莫弘提起那個人,莫漓的心口像是被一根針給刺穿一樣。
綿密的疼痛在霎時間傳遍四肢百骸,那種雖不足以致命,卻讓他每每午夜夢回都懊惱不已的感覺立時便湧上心頭。
莫漓的眼神有片刻空洞,那張熟悉的臉龐浮現眼前,耳邊徘徊的卻是莫弘像是警鐘般的聲音:“皇兄,朕以為你如今最該關心的,該是當初皇後的死因,而不是如何謀奪朕的江山。”
她的死因!她的死因!
一種憤怒的感覺自心頭排山倒海而來,莫漓猛地抬頭,一個反手,長劍落地,他已然狠狠的將莫弘給摁在了桌子上。
“你不配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