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兄弟
“金小姐,我聽說玉蘭的花季在春天,應該是三月開花,怎麼會有七月的玉蘭?”
看著微藍擎著玉蘭站在面前,淺間皮笑肉不笑問。
“白玉蘭俗稱望春花,的確在春天開花。”微藍晃了晃花朵說:“若有花樹春季未放,會憋到七月溫度升高時催放,這叫做小陽春。”
“所以七月的玉蘭是反常啊!中國有句俗話,事出反常必有妖,金小姐持著妖物,只怕要沾上晦氣。”
“淺間課長,”微藍燦然笑道:“您在中國待得久了,變得和中國人一樣迷信。所謂一花一世界,玉蘭七月盛放自有它的道理,並不能稱為反常。您攜夫人遠涉重洋,日理萬機,淩晨時分仍不安寢,這樣與常人習性相反,久了恐傷貴體,請淺間課長和夫人多保重啊!”
淺間悄然磨牙無語。他總覺得微藍在諷刺他,諷刺他在中國“待得太久”,諷刺他與常人習性相反,可一時間並不好拿她把柄。
微藍此時出現,其實替靜子解了圍。此前淺間咬定靜子私放金靈,甚至懷疑她同英楊串通,要用誘捕魏青打掩護,等救出父母後借機逃離松本組。當年松本組答允把靜子從蘇俄弄回來,淺間充當了保人,靜子若跟著英楊跑了,這筆賬算下來淺間可吃不消。
靜子深知淺間多疑猜忌,生怕他問出破綻來又要找自己麻煩,此時見淺間神色不豫,忙道:“金小姐,你這花兒挺漂亮,能送給我嗎?”
“當然可以。”微藍笑道:“我去找個瓶子替您插起來。”
她正要轉身去廚房,卻聽著門廳腳步聲響,駱正風領著羅鴨頭走了進來。他們與微藍打個照t面,駱正風還未怎樣,羅鴨頭啊得叫出聲來。
駱正風不知何事,先上前行禮道:“淺間課長,靜子夫人,晚上好。荒木太君著人通知我,要把羅鴨頭帶到英宅來,我把人帶來了。”
“好。”淺間總算把注意力從微藍身上拔了來,沖著臉上青紅不定的羅鴨頭笑笑:“羅主任,你在特高課同我講,金小姐在琅琊山不在上海,她同山匪是一夥的,可是你看,她明明就在這裡!”
他話音剛落,身後樓梯傳來響動,荒木帶著憲兵下來了。“課長,”荒木走到淺間身邊說:“原來金小姐在外面,樓上並沒有人。”
“你來的正好,”淺間說:“你,小少爺,還有羅主任,你們三個究竟在山上看見了什麼?當著金小姐和駱處長的面再說一次吧。”
“就是山匪,”荒木毫不猶豫回答:“我們上山後不久就中了山匪的陷阱,被他們捆住帶上山。”
“他們說要用荒木太君去換錢,跟滁縣保安大隊換,但要把我和羅主任的心肝摘出來下酒,就在這時候,宮崎太君帶人攻了上來。山匪害怕,把我們丟在洞裡,他們沿水道逃跑了。”英楊搶過話頭,他不想讓荒木多說話。
“真有意思,”淺間陰陽怪氣的笑:“山匪也是中國人,對你們這兩個中國人,比對荒木還要手狠,為什麼?”
他說罷阻止英楊回答,點了點羅鴨頭道:“你來說!”
然而羅鴨頭自從進了英宅客廳,眼睛就沒離開過微藍,此時被淺間點了名,他仍舊把目光粘在微藍身上,喃喃道:“金小姐!你為什麼在這裡!你明明在山上!”
微藍皺眉道:“羅主任在說些什麼?我從沒離開過上海,什麼是在山上?”
羅鴨頭忽然恍然:“是了!你是從琅琊山趕回來的!你比我們先離開琅琊山,你能趕回上海的!”
“那不可能!”荒木冷淡道:“金靈的照片早已發到車站碼頭和各級明哨,她出不了上海,也進不來!”
靜子附和說:“這件事在囚車被劫之後兩個小時內佈置到所有崗哨。羅主任不要信口開河,金小姐既不可能出上海,也不可能進上海。”
羅鴨頭一時間無話可說,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叫道:“我知道了!是董小懂!”
“董小懂是誰?”淺間插話問。
“董小懂是易容高手,跟著永社五爺在琅琊山上!金小姐能進上海,必定是董小懂替她做了易容!這個姓董的手藝高超!荒木太君,你在山上親眼所見,姓董的化妝成金小姐毫無破綻!”
荒木皺眉道:“山上沒有什麼姓董的,羅主任你受了什麼刺激?為什麼胡言亂語?”
羅鴨頭急道:“荒木太君,你怎麼,你……你為什麼……”他百口莫辯,卻不敢講荒木在撒謊,掙得臉紅脖子粗,卻一個字也迸不出來。
“那你在山上見到的,究竟是真的金小姐,還是姓董的易容成她?”靜子問。
“我,我……,真的我也見到,易容的我也見到!他們,我們……”
“羅主任,你為什麼要編謊話?”荒木用生硬中文斥道:“山上沒有金小姐,也沒有什麼易容高手,你編出這些來究竟要做什麼?”
“我沒有編話!金小姐就在山上!”
“羅主任,”微藍冷冷道:“我明明在這裡,你怎麼還要說瞎話?”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裡?”羅鴨頭急得吼起來,他轉向英楊赤紅眼睛說:“小少爺,您給說句公道話,金小姐是不是在山上?”
他急得青筋隱露,眼神裡的期盼如烈焰探出火舌,灼得英楊難受。但此時此刻,英楊不能再幫羅鴨頭了,有鬥爭就有傷亡,共産黨人也是人,也有私心。
可沒等他開口,駱正風先悠悠道:“鴨頭,你不要著急,有話慢慢的講。只要你說的有道理,淺間課長和靜子夫人都會相信你。”
他這話像劑定心針,羅鴨頭很快鎮定下來。他嚥了嚥唾沫,道:“駱處長,他們說我編瞎話,可我為什麼要編這樣的瞎話?”
“鴨頭這話說的沒錯,”駱正風微笑說:“自從英楊進了行動處,同羅鴨頭處得很愉快,日常稱兄道弟的,他與金小姐也無冤仇,何必編出話來攀誣。淺間課長,凡事總有動機,羅鴨頭編瞎話的動機不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