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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執念

【50】執念

在英楊的再三堅持下,晚上微藍睡床,英楊睡沙發。關燈之後,英楊的頭痛越發厲害,反倒睡不著了。他怕吵著微藍,僵躺著不敢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忍不住略略翻身,卻聽微藍在床上問:“還沒睡嗎?”

英楊嗯了一聲,揉著太陽xue說:“頭疼!”

微藍於是坐起來,開了床頭燈說:“要麼你睡到床上來,我替你揉揉。”英楊著實疼得難受,便睡到床上去。

他之前醉酒睡在這裡,並不覺得屋裡香,此時埋在枕上,被陣陣幽香烘抬著,人浮在半空似的。

微藍下床開櫃子,不知拿了什麼抹在手指上,帶著草藥辛香,冰涼涼貼在英楊太陽xue上,指尖像冰珠似的,摩娑得英楊漸漸舒展了疼痛。

“真舒服。”英楊說。

“我娘以前經常頭疼,每回都要這樣揉的。”

“抹了什麼藥?”

“也不是正經藥。不過把三七、冰片、麝香等物泡在女兒紅裡,封住了口,要用時倒出就是。寧神安息,又能發散內風。”

英楊笑起來:“再想不到魏書記會念中醫經。”微藍也笑道:“久病成醫罷,我娘纏綿病榻太久了,我每日看顧她,跟著各路大夫學了不少。”

她倚著床頭手痠了,便趴下來換個姿勢,半條臂膀搭在英楊身上。英楊此來抱著決別之念,只恨這夜不能定格在此時,然而卻聽微藍問:“山口的姐姐是誰?你還沒有講呢。”

英楊雖興致受損,也知道繞不過這件事。他沉吟一時道:“我在法國接觸共産主義小組後,透過了初步考驗。在組織安排下,我瞞著英華傑回國,直接到香港,並且在那裡接受了兩個星期的時事培訓。培訓結束後,我很快收到通知起程赴蘇,到伏龍芝參加特訓。”

他跟著往事回到多年前,那時候的英楊單純熱情,充盈著對未來沸騰的嚮往。

“這屆特訓班由共産國際牽頭組建,特訓為期三年,學員只有20個人,來自不同國家。負責特訓班的老師叫波耶夫,他是俄國王牌間諜,由於在德國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被救回後退下前線,在伏龍芝傳教授藝。波耶夫是個好人,他在學業上脾氣暴烈,私下裡很溫暖。我同他很投緣,常去他家喝茶,聽他說以前的故事,他教給我的不只是做特工的技能,還有做人的道理。”

英楊沉浸在對波耶夫的記憶裡,那個滿面紅光時常咆哮的男人又浮現出來,英楊沖他嘆了口氣。

“特訓班上只有兩個中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左小靜。她自稱從東北來,為人開朗熱情,在班上人緣極好。然而波耶夫卻不喜歡她,總是批評她,說做特工不能太外露,要學會控制情緒。”

“也許因為同是中國人,左小靜受了批評就來找我訴苦,有時候還會哭。那時候,我能理解她的委屈,覺得她天性奔放,壓抑著做特工很辛苦。”

他說到這裡停下來,望了望微藍。

“你接著說呀。”微藍催道。英楊把她的手從額上扯下來,放在唇邊吻了吻,輕聲說:“因為來往的多,慢慢的,我和左小靜成了朋友。”

他的聲音越發小,也越發含糊。微藍偏要問:“是什麼樣的朋友?”英楊無奈坦白:“我把她當作女朋友。”

夜風撲進來,搖動著窗紗,等了一會兒,微藍才問:“然後呢?”英楊提著半顆心,戰兢道:“我們的關系保持了三年。快畢業時我挺憂傷,她是要回東北的,而我肯定要到上海,畢業對我們來說像決別一樣。”

“你愛她嗎?”微藍忽然問。英楊沒轉過來,誠實說:“愛呀,不愛怎麼在一起三年?”

他說完就後悔,連忙欠身討好道:“你伏在床上累嗎?要不要躺著?”

“不累,你接著說罷。”

也許是心理作用,英楊覺得微藍冷淡了。

他不敢再提感情,微咳一聲道:“轉眼到離校季,波耶夫請我和左小靜去家裡便飯。我買齊材料,請學校大廚烘了只蘋果派,這是波耶夫最喜歡的甜點。那天下午,我接到通知,要去教務處辦回國手續,我讓左小靜把蘋果派先送到波耶夫家裡。可也真是巧,等我趕到教務處,辦事的人有急事回家了,留紙條約我第二天去。”

“我想回國之後,也許沒機會再來蘇俄,也見不到波耶夫了,我離開教務處就趕到波耶夫家。誰知等著我的,卻是波耶夫的屍體。”

微藍驚了驚,問:“左小靜殺了波耶夫?”

英楊點了點頭:“我到的時候,波耶夫還在彌留,他看我的眼神我永遠忘不掉,那種失望痛恨摻雜著傷心,他一定把我當作左小靜的同夥了!我來不及做解釋,波耶夫就咽氣了,我問左小靜為什麼要這樣!她才說,她不是中國人,她是日本人,松本組的佐佐木靜子,左小靜是她潛伏在我黨內部的身份。”

“那她為什麼要殺波耶夫?”

“當時蘇俄在執行金種子計劃,搜羅人選打造偽雙面間諜,波耶夫是這項計劃的後備組組長。左小靜畢業在即,松本組讓她找機會做掉波耶夫,沒人會懷疑經遴選送到特訓班的中國學員。他們考慮的沒錯,如果不是左小靜親口說出來,我絕不會懷疑她。”

“她親口告訴你的?她為什麼要說出來?”

英楊沉著臉說:“就在波耶夫的屍體前,她把這些都告訴了我。左小靜說,她認為間諜不該有國籍,也不該為任何政黨服務,她勸我放下中國人日本人的執念,也不要去相信這主t義那主義,只要我願意,她可以向松本組推薦,讓我成為高收入的職業間諜。我當然拒絕了,並且報告了學校保衛部,左小靜被逮捕了。”

微藍聽到這裡,撐著腦袋閑閑說:“這事她把錯脈了,她也許不知道,你對高收入沒興趣。”

英楊瞅她一眼道:“我沒同她講過自己的家事,在伏龍芝我過得像個窮學生,買一個列巴吃好幾天,只用組織撥下來的津貼。”

“她不知道你是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