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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情

第54章 情

“皇上。”明黃身影剛入眼簾,宜樂立刻起身行禮,不同於有榮壽長公主在旁的驕矜,也不同於和知漪在一起的鬼怪精靈,她這難得鄭重且做足的禮儀讓宣帝刮目相看。

微頷首,宣帝徑直往首位龍椅落座,坐姿隨和,氣態穩重,目光在宜樂手中的龍紋玉牌漫不經意一掃,“宜樂郡主此番求見,所為何事?”

若宜樂自小在京中長大,兩人該是關系不錯的表兄妹。但如今除去這層親緣,無他人在場時,兩人實際較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皇上,宜樂此來是為譚之洲譚大人一事。”宜樂深吸一口氣,“譚大人雖犯有過錯,但罪不至死,還望皇上能從輕發落。”

“你何時聽說朕要處死他?”宣帝冰冷的視線投來,讓宜樂鼓起的勇氣差點瞬間退散,“何況以郡主的身份,此刻又是憑何站在此處同朕說這些話?”

知道宣帝肯定看穿了自己來意,宜樂踟躕再三,還是將龍紋玉牌輕輕舉起,“有此玉牌為令,可行?”

安德福瞪大了眼,他當然知道這玉牌是什麼,不僅知道,還太清楚了!皇上這些年多少次皺眉深思,就是為這塊玉牌。天下人皆知這玉牌在榮壽長公主的手上,而且承光帝嚴明規定,在回歸當朝皇帝手中時,這塊玉牌只有長公主可用。

果不其然,宣帝也點出問題,“此玉牌當然可行,但其只有榮壽長公主可用,郡主所言似乎並不妥當。”

“憑我是長公主最為寵愛的女兒宜樂郡主,今日也是代行母意,皇上難道覺得宜樂沒有這個權利嗎?”宜樂似乎恢複了鎮定,平靜開口,但還是不敢同宣帝對視。

什麼代行母意,實際上雙方都心知肚明,這明明是宜樂趁長公主熟睡時從她房中偷出來的。

不得不說,如果實在要算上可用龍紋玉牌的第三人,宜樂最是合適不過。不然就算是宜樂那兩個哥哥來,宣帝都不會鬆口。

“郡主可確定?”宣帝聲音沉下去幾分,“使用龍紋玉牌並非小事,郡主確定要用它來救一個微不足道毫無幹系的人?”

宜樂再度點頭,“如果我沒記錯,這枚玉牌還可使用兩次。宜樂第一個要求是放出譚之洲,官複原職,不再追究;第二個則是……請皇上收回此玉牌!”

她半跪在地,俯首將玉牌呈給宣帝。

宣帝沒有絲毫意外,食指輕叩椅背,沉悶的聲響似擊在宜樂心間。

沉吟片刻,他才開口,“郡主此舉何解?”

真是會裝模作樣。宜樂低下的臉上滿是咬牙切齒,收了不就行了,還唧唧歪歪為難人,真不知道知漪怎麼就那麼喜歡他。

此刻宜樂最想做的是把玉牌摔宣帝臉上,但可惜她不敢……

只能吐出一口氣,緩緩道:“龍紋玉牌本就該為當朝君王所有,皇祖父賜給母親已是破例,母親擁有它幾十餘年,如今宣朝在皇上治理下國泰民安,萬眾歸心,再無動亂。且皇上向來以“孝”“善”治天下,至孝至誠,母親也就不必再拿著它,是該到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至孝至誠?聽出宜樂郡主語中暗藏機鋒,宣帝劍眉一聳,似乎沒發現宜樂平日驕矜不諳世事的面容下還有這麼一面。

無怪知漪一開始便同她投緣,小姑娘向來交友的眼光和運氣極好,她能一眼看上的,又怎麼會是真正蠢笨的人物。

見宣帝沒回話,宜樂不免緊張起來。這些當然是場面上的漂亮話,實際上她是察覺出這龍紋玉牌對於她們一家來說並非免死金牌,反而更可能是‘催命金牌’。

早在知道龍紋玉牌是隻有帝王才能擁有時,宜樂就覺得十分不妙。當初先帝畢竟和母親一母同胞,自小一同長大,有深厚的姐弟之情,所以才能容母親這麼胡鬧,也能容忍母親持有龍紋玉牌,一直按捺不動。

但現在的這位表哥不同,聽說以前母親就得罪過他和太後,又在他即位後便離京近十年,打親情牌肯定是沒用的。她聽說過不少這位表哥的事跡,為人冷酷無情,執法嚴明,三朝的老臣說流放就流放,太後族中的子弟說斬就斬,她又怎麼可能希冀他能看在母親是他姑母的份上放過他們一馬。

如果母親是個安守本分、知禮遵律的人還好,偏偏母親既貪權勢又貪榮華,雖然沒什麼壞心,但總喜歡胡鬧,毫不著調,還經常和皇上太後對著幹。這樣的母親,皇上怎麼可能放心把龍紋玉牌放在她身上!

宜樂自小也是學過史的,帝王的無情深有領略。她想象過很多場景,最怕的就是某一天自己和兄長母親在京城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又怕一夜之間多了什麼莫須有的滔天大罪。雖然就這兩月的相處和在知漪面前的表現,皇上似乎是個還挺好說話的人,但宜樂可不敢去賭,賭那想想就十分渺茫的生機。

與其讓皇上自己收回玉牌,還不如主動奉上,以博得些許好感,求取一家在京中的安穩度日。如果能讓皇上意識到她的誠心,今後母親的一些胡鬧他應該不會過多計較。

這送回,卻不能直接送,而需要找個恰當的時機,所以譚之洲一事,既全了她報恩的心願也成了契機。

宣帝聞言默了片刻,隨後微微一笑,“郡主很聰明。”

看到他這個笑,宜樂就鬆了口氣,她之前的感覺沒錯,皇上對他們家確實十分不滿,甚至隱有殺意。如果母親不是有大長公主的身份,如果兩個哥哥不是整日遊手好閑招貓逗狗,恐怕皇上根本不會容許他們在京城逍遙這麼久。

這次她偷了玉牌出來,直接擅自使用並還給了皇上,母親肯定會生氣好一陣,但這都是小事,反正最後都會慢慢接受想通的。

“郡主也是個痴情人。”宣帝起身,語氣較之前緩和不少,意有所指道,“宜樂可還有其他事情所求?”

“……沒有。”宜樂頓了頓,“沒事了,多謝皇上寬宏大量,肯應宜樂這個無理取鬧的請求。”

宣帝不置可否,既然宜,他當然也不會強插一手,任宜樂輕聲告退。

傳來侍衛統領,宣帝隨意摩挲著龍紋玉牌,淡聲道:“讓穆青停手,不必再佈置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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