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驚懼
夜幕四合,偌大寂靜的皇宮中唯餘敬和宮喧囂不止。
太後緩緩揉額,神色平淡,在宣帝邁入大殿時眼也未睜,“皇上來了。”
“母後。”宣帝目光掠過殿內,方才拖出去一批內侍,此時跪了一群宮女,個個額頭或青或紫,甚至滲出血來。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輪審問,連番問訊下來,太後雖然只對確定了嫌疑的那幾人用過刑,但他人旁觀之下也不免心中惶恐,就算什麼都沒做,都先被太後這架勢嚇破了膽。
太後能親自‘陪’著他們一輪又一輪的審問,便證明瞭怒氣之盛,敬和宮上下戰戰兢兢,無不驚惶。
早料到宣帝今夜會來,太後淡聲道:“皇上若想知道是什麼事,只消往旁邊小案上一看便知。”
宣帝皺眉,輕移兩步,便看到小案上形態奇異的小木人。
木人刻得粗糙,依稀看得出雕刻的是女孩兒模樣。整個被漆成血紅,看上去陰森詭異,旁邊整齊擺放著九根鋒芒閃爍的金針。宣帝已意識到是什麼,厲目一沉,渾身寒意陣陣,刺骨的冷氣自他周身圈圈發散而出,即便是一直低著頭未看見宣帝神色的宮人,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盛夏的夜晚,寒氣竟似乎要涼入骨髓。
拿起木人,不出所料在背後看到了黃色符紙,符紙下刻的是生辰八字和姓名,上面的細小針孔說明那些金針正是從木人上面拔下。
宣朝如此信任藏雲寺,自然也相信這些所謂的魘咒之術,縱然宣帝只信小半,但在見到上面知漪的名字時已只剩怒氣和殺意。
太後睜開眼,命連總管再將今夜審問出的結果告訴宣帝。
那宮女名為小桃,月前才被安排到絳雪軒和原來的花匠一同打理花草。前幾日趁著無人注意時將木人丟到了花圃中,再隨意用泥土掩了掩,因著那塊向來是她負責的地兒,又在草木泥土下,並無人注意到。
查出小桃的來歷同慕府大有幹系,但太後自是不信這表面的結果,慕家再怎麼糊塗,也不會派人來害知漪。慕府唯二有加害知漪動機的林氏和慕聽霜,一個在別莊中重疾纏身,一個被慕老夫人派人整日關在屋內,沒有時間,更沒有這個能耐去伸這種手。
懷疑之下太後連夜派人去查了小桃的家人,果不其然已是人去屋空。在附近街坊鄰裡那打聽到的訊息是突然有一日便沒了蹤影,而屋內的東西都還在,如果不是自己走得匆忙,就是措不及防被人擄走。
京中能有這種勢力,並將觸角伸至宮中,安排小桃到絳雪軒並且將木人帶進宮的人可不多。
查到這裡,太後便沒再細查,因為剩下的就是宣帝的事了。
“哀家真是老了。”太後語氣毫無起伏,“見不得這些勾心鬥角之事,更見不得這些事波及到哀家的小寶兒。哀家知道皇上政事繁忙,國事為重,這些也由不得皇上。”
語氣一轉,太後直視宣帝,“但事既已出了,皇上少不得便要抽些功夫去料理一番,給人一個交代。”
這人,指的自然是知漪。起初的情緒過後,太後此刻倒平靜得出奇,因為她知道這時最為震怒的定是自己這個兒子,她根本不必多說什麼。
她這兒子冷心冷情了小半輩子,好不容易碰到了能讓他如此牽腸掛肚放在心尖的知漪,無論誰想傷小姑娘半分,都會受到毫不留情的咬噬。
太後清楚,知漪儼然已成了她這兒子的逆鱗。
在這點性情上,宣帝同太後如出一轍,怒氣越盛,就顯得愈發平靜。他緩緩頷首,動作極慢,語調也如沉積多年的冰雪,緩緩自得是。想是朕近些年待他們太過溫和,才讓有些人忘了,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太後點頭,眼角一瞥他手中的木人,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厭惡和驚懼,“哀家已令人去八仙山請了慧覺,大師暫時未去雲遊,這害人之物便等他來處置罷。”
“嗯。”
“知漪她……今夜可有異常?”
宣帝先搖頭,複皺眉沉思,“朕明早就傳太醫。”
說完他仍不放心,心思已經立刻飛回了宸光殿,“母後,夜已深,您先去歇息。朕已傳了王剛來,後續事宜便交由他去處置。”
“好,哀家正好也乏了。”太後望一眼宣帝,沉思道,“這幾日暫時攔著知漪回來,待哀家徹底清查了敬和宮再說,這由頭便交給皇上去想吧。”
太後先進了內殿休息,宣帝如來時一般快速,只在跨出大殿時瞥一眼殿中所跪宮女,便沉沉問了句,“這些人可有問題?”
連總管俯首道:“回皇上的話,這些人雖與此事無關,但查出了其他一些小問題,都是和慕姑娘有關。”
宣帝嗯一聲,轉眸踏出大殿,遠遠傳來一句,“不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