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周遊一月,宣帝和知漪二人就收到不少飛鴿傳書和驛站來報。最多的無非是太子抱怨瑣事太多沒有休息的時間,又或阿晏讓他們寄些山水字畫,還有太後擔心他們讓他們多注意身體的話兒。小公主在這件事上倒最為通透,半點兒都沒催過自家父皇母後歸京,反而告訴他們太子實則國事處理得極好,根本就不像抱怨得那般手忙腳亂,讓他們玩個一年兩載再回也不遲。
“怪不得常言道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知漪合上信箋輕笑,“明妤竟比阿晏還要體貼了。”
宣帝搖頭,“當小丫頭真是為我們著想?我們離京,無人再可管束明妤,她自然高興。”
知漪偷笑,她當然知道這原因。不過真正說起,三個兒女中最讓她放心的,還真是小公主明妤了。太子阿顯脾氣略帶急躁,處事容易沖動,阿晏雖然向來安靜乖順,可正是這份早熟才讓知漪憂心,總覺得二兒子缺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正是因此,她才特意讓阿晏監督阿顯,兩人性格相補,倒要好些。
“明妤讓我們玩個一年兩載再歸,庭之哥哥覺得呢?”知漪轉開話題,目光停在道路兩旁愈見稀疏的樹木。
“聽夫人的。”宣帝低笑。
他們正是在去往西北之地雪山的路上,知漪聽聞雪山之巔積雪終年不化,盛夏亦如寒冬。如果運氣好,攀上山頂時還可看到百年一開的雪蓮。
但凡女子對這樣的傳聞總會有幾分嚮往,知漪也不例外。二人本就是在遊山玩水,商議之下,當日就改道去了西北。
行途也不無聊,如今正是八月底,知漪往日都在宮中看著一年四季變幻,如今幾日之間就在路途看遍四季,每一眼都像天真的少女般驚呼。宣帝賞風景,更賞美人,時常是出聲附和變回孩子般的知漪,二人恩愛甜膩的場景不知羨煞多少周圍護衛宮人。
眼見雪山越近,一行人傍晚原地駐營停歇。此處比圍場還要偏西,風景大為不同,樹葉皆變得如銀針般細窄,常覆一層薄霜,每當旭日升起,便像掛了一樹銀鈴,美不勝收。
“庭之哥哥當初親徵多羅,可曾路過此地?”
“多羅處北地,並非西北。”宣帝將知漪一同罩入大氅下,“夫人若想去,等去了雪山,還可順道往北地去一趟。”
知漪頓時糾結,“倒也不錯,不過馬上就是秋季了,聽說南地……”
“今歲不夠,還有明年,下一年。”宣帝彎唇,“時日還很長,夫人想去的地方都不會落下。”
“嗯。”
“主子,夫人。”安德福走來,“湯已煮好了,奴婢方才問過曲侍衛,他曾在此地待過一段時日。曲侍衛說,明日到了雪山底,可就不好再紮帳歇息了,必須得尋個山洞或小屋,所以明日行程可能會趕一點兒。”
知漪點頭,“沒事,聽說雪山腳下就有小鎮。不過小鎮很小,也難尋,如果實在找不著,找個山洞也不錯。”
遊玩一月,知漪許多事親力親為,身體比在宮中時要康健不少,至少不再那麼容易受傷生病,這點讓宣帝大慰。
西北入夜早,周圍冷得很,也沒什麼趣事可言,但宣帝和知漪無論何時卻總能尋到方法助興取樂。
留下兩個侍衛守夜,吩咐其餘人各自入帳,宣帝便和知漪在虎皮貂絨鋪就的地榻上比劃起來。
帳內放了兩個暖爐兩炭盆,溫暖如春,將帳外寒氣阻擋在外。知漪只著雪白裡衣,被宣帝握住一手糾正動作,搖頭道:“出手需成掌,為何總握成拳?”
知漪眨眼,“大概是……捶庭之哥哥捶多了?”
宣帝莞爾,“說來夫人力道不小,昨日那一捶,為夫今日胸口還隱隱作痛,夫人是否該負責療傷片刻?”
療傷?怎麼療傷?知漪學聰明瞭,才不上他這點小當,微哼一聲,“庭之哥哥說了今夜教我武功和拔劍的,可不能食言,其他的……就別想了。”
宣帝輕咳一聲,小伎倆被識破,也只能老實當起武學先生來。
知漪以前對學武興致缺缺,最近看多了宣帝和侍衛類似飛簷走壁的武功,便大為心動,磨了宣帝好幾日才讓他鬆口。宣帝自然不是不想教,而是怕知漪本就活潑的性子,學了武後會更為大膽不顧忌,擔心她會冒然傷到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二人就在一處,他時刻陪著卻是沒什麼好擔憂的。
在睡榻上習武自然不大正式,知漪作為學生十分認真勤學好問,先生也博學多才,幾番指點,但肢體親密接觸之下,二人舉止就不免有些變了味。知漪眼見不好,忙叫停轉而學拔劍。
“真劍怕有誤傷。”宣帝自箱內取出一物,“我今日特意讓人做了柄木劍,知漪可用這個來練,重量如何?”
“尚可。”知漪掂量了下,眼眸發亮,“我記得書中的話,武功唯快不破,可是?所以拔劍尤為重要,定要快狠準。”
宣帝失笑,知漪有時候在這方面當真可愛無比,“對,必須快。戰場交戰,拔劍揮劍之勢必如懸千斤墜,去勢猛,收勢快。”
半眯黑眸,宣帝一手扶著知漪左臂,一手指點她對著燭火拔劍,“何時能做到離燭火尚有一尺時能用拔劍之勢滅燭,便算有了五成的形。”
“五成?”知漪繼續眨巴眨巴眼,頗有些不可置信,對上宣帝略帶笑意的眼眸立刻精神一凜,卯足了精神開始練。
知漪不睡,宣帝自然沒有睡意。燭火昏暗,且明明滅滅也看不了書,他便坐在一旁支下頜凝望,眸中溫情似水。
不多時知漪額上便出了一層汗,速度終於得以進步,但仍沒達到宣帝要求。她癟癟嘴回頭,懷疑道:“庭之哥哥確定不是在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