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進度怎麼樣了 她去年結婚了。
辦公室又一次剩下了陸昭陽一人。
他的桌面空無一物, 男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靜坐許久,手指又去習慣性地尋找那根熟悉的鋼筆。
這根鋼筆還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用來在他遞出檔案上簽字的同款牌子, 那個時候的晏秋還是個意氣風發的二級監察官, 很張揚,很年輕,還沒有像這樣習慣性地在臉上掛上客氣疏離的完美微笑,眼睛看起來也是亮亮的,夜空裡的星子一樣, 看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眼睛。
在陸少校的檔案上簽字的人很多, 藉著工作名義和他閑聊搭話的人也很多, 但偏偏那一次, 陸昭陽鬼使神差記住了那根筆的款式。
等到反應過來之後,這個再普通不過的牌子就已經成了他平時最常選擇的辦公用品。
陸昭陽握著那根熟悉的鋼筆,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他是個膽小鬼。
但是膽小鬼的記性很好, 輕輕鬆鬆地記下了那個款式,那隻握著筆簽字的手, 還有當時在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愉快笑容, 他把這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藏在腦子裡, 卻唯獨不敢去買下一根和她一模一樣的鋼筆。
哪怕那個牌子看起來真的很常見, 常見到管理局大部分文職人員幾乎人手一盒的程度。
他的指腹用了些力氣摩挲鋼筆上的紋路, 遲疑了好一會,才起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對面很快接通,父親陸淮的聲音隨即響起,慢悠悠的, 一如既往:“真稀奇啊,陸處長怎麼有功夫在辦公時間給我這個聯防署老頭子打電話了?是世界末日了,還是管理局終於準備關門了?”
“……爸。”陸昭陽的聲音停了停,然後才低低叫了一聲,“我有些事情想問您。”
陸淮幽幽道:“陸處長,咱們聯防署和管理局,近期好像沒什麼工作上的交接問題吧。”
“是正經事情,爸。”陸昭陽的手指捏緊了鋼筆。
他說:“和下城區有關的事情。”
“哎呀?”陸淮故作驚詫:“過去你不是最討厭說這個?而且這細說起來屬於聯防署的工作範疇吧……陸昭陽,陸處長,你憑什麼和我張這個嘴問?”
“憑你是我爸。”陸昭陽手指捏得越緊,他聲音聽著就越平靜:“您別和我說這些了,這次我很著急,真的。”
隔著電話,陸淮挑了挑眉,臉上也現出幾分饒有興趣的表情。聲音聽著卻是平靜到有些冷淡的:“你要是真的有正經事情問我,可以;不要隔著電話,回來當著我的面說。”
“……”
陸昭陽慢慢吸了一口冷氣,有些壓不住的頭疼。
從他就任管理局的處長之後,和家裡人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父親惱他是個實心的木頭腦袋,不順著聯防署的風格,也不願意按著他鋪好的路子來,橫豎說不通一句,父子倆的僵持冷戰也是持續了有相當一陣子了;
母親倒是一貫溫溫吞吞什麼都行的好脾氣,但那也是議員當久了早已摘不下來的假面,對於家裡的事情,她不聽,不看,不在乎,除了她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那個家,他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
做出決定沒有浪費多少時間,陸昭陽盯著自己握著鋼筆的手,猶豫甚至沒有超過半秒,就應下了父親的要求。
聯防署和財團之間的關系,陸昭陽也模模糊糊知道一點。父親陸淮始終有意把他往這條路上引,所以這次回來陸昭陽也是做了準備,猜測父親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讓他得到答案,少說半晚上令人頭痛的辯論賽估計在所難免。
可是他這次還能和少年時的自己一樣,義正詞嚴地反駁自己父親那一套灰色理論嗎?
不清楚,不知道。
踏入家門的前一刻,陸昭陽都還在想這件事。
大概很難吧……陸昭陽看著玻璃上映出的倒影,輪廓氣質都變得成熟太多,他略有些嘲諷的想,少年時總說聯防署不夠幹淨,自己現在難道就好到哪裡去了嗎?
沒有吧。
早就不夠清白了。
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不還是被私心折磨到發瘋,不惜用了特權空降去了管理局?
很矛盾的一點,現在的陸昭陽依然可以共情年少時的自己,但非要說的話,他也確實沒有生出過後悔的心思。
陸昭陽很清楚,很清醒,再冷靜不過地想,只要晏秋還在下城區幫忙處理那個巨大的爛攤子,自己遲早也是要跟著一起下這趟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