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讓我緩緩 她仁至義盡了。
——妻子已經很久沒有回答自己了。
自卑, 驚恐,惶惶不安……類似這樣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在林暮川的身上出現過,大概是此前晏秋給出的偏愛太多, 而分散出去的衍生物也沒有再傳遞回類似最初那種心愛之物被覬覦、被剝離血肉一般的驚懼痛苦, 此時面對著她再次因工作失聯的情況,相當容易患得患失的林暮川反應此時卻是超出預料的冷靜。
她仍然是足夠安全的,因為她仍在“自己”的注視之下;
她又是不那麼安全的,因為她不止處於一個“自己”的注視之下。
沒辦法,從祂身上剝離出去的衍生物實在太多, 他那時太恐慌、太倉促、太急切, 生怕離開自己身邊的晏秋一旦看到其他比自己更優秀的存在, 就會開始思考要不要放棄自己的這段毫無價值的婚姻——
……所以, 祂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偷偷做一些小小的準備。
從未停止過的電話與簡訊、幾個嘗試使用用來迷惑視線的監聽器、還有一些從本體血肉剝離出去的特殊衍生物……
那些東西原本只是用來替代監聽器的道具,可以隨時確保她的安全, 精準到聽清她血液流動的走向。可當晏秋的視線真實的落下、溫暖的手掌撫摸過其中一隻觸足後,越來越多的衍生物開始試圖切斷與主體的精神連結, 將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進妻子的視線與溫度之中。
不是她的錯,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她的錯。
只不過是因為那些衍生物生著與他一樣的血肉, 繼承了與他如出一轍的瘋狂與惡毒的獨佔欲, 只會下意識認為其他除了自己之外的存在都是會掠奪祂寶物的侵略者, 祂們會想要幫助她, 保護她,將她更進一步的吞沒掩藏, 而有些過於溺愛他的妻子在認可了他的特殊身份後,又會因為監察官的先天高閾值放鬆警惕,理所當然地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她的安慰、她的視線、她的撫摸, 她一切的溫柔與縱容,被那些纏繞在她身上的衍生物當做自己的寶物完整吞了下去,而晏秋名正言順的丈夫反而被隔離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局外人,完全不知道軟趴趴的“自己”被妻子溺愛抱住、隨意允許纏繞究竟是何等美妙又幸福的體驗。
祂反而成了被隔離在籠子之外的狗,伸出舌頭也只能徒勞地舔到冰冷的欄杆,而不是妻子柔軟溫暖的肌膚。
可晏秋多無辜啊。
因為在她的視角下,這些東西同樣也是丈夫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她憐惜疼愛自己丈夫,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
林暮川面無表情地想著。
但是為什麼要越過完整的本體,去看那些劣質的殘次品?
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告訴了那些東西就不再通知我?為什麼很少和我說話?為什麼分不出來我和祂們的區別?是厭煩了嗎?是不愛我了嗎?是看夠自己這個形態了嗎?是終於對自己失去興趣了覺得那些東西更好玩嗎?——要真的僅僅是因為後者的話,那他完全也能做得到啊!
……
此時此刻,林暮川甚至是憤怒的。
……說真的,他是真的有點想生氣,還有點累,畢竟自己這樣天天切換視角盯著老婆也是有點麻煩的。
所以為什麼他老婆不能更主動一點告訴他究竟在做什麼呢?
他盯著自己的手機螢幕,已經很晚了,除了一條臨時加班外勤的道歉資訊之外沒有任何回應,幽幽藍光折射出男人冰冷死寂的表情,那些在房間角落裡蜿蜒的觸足傳遞開本體近乎沸騰的憤怒,同樣也一起張牙舞爪的舒展開,在這空擋的房間裡四處尋覓,想要尋找一些能給予自己安全感的東西。
“……”
林暮川忽然起身,把其中一隻撥開衣櫃大門想要把自己塞進妻子衣服堆裡的衍生物抽出來,毫不客氣地捏碎扔了出去。
他的耐心已經快到極限了,為數不多的一點在那兩個上門挑釁的家夥出現時已經消耗殆盡,林暮川面沉如水的走出臥室,本體失去了遮掩的耐心,家中四處可見扭曲詭譎的異常覆蓋了原本溫馨精緻的裝潢,他的目光越過那些最誇張、最張揚的,徑自越過流水臺,死死盯上了其中的某一處。
這是必要的行動。
他想。
為了保證我們婚姻的完整,為了我深愛的妻子能一直留在我的身邊,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自己思考鬱郁寡歡,不如幹脆一點,直接解決掉她可能會出軌的物件——
首先,就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總是會在吃飯的時候吸引走妻子注意力的那團爛肉開始。
黏在晏秋身邊的一小根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畏冷一般將自己縮在她的懷裡。
晏秋不動聲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她有些抽不開注意力,仍是稱得上興致勃勃地觀察著自己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新奇畫面:當慣性認知中的汙染無法再對她的精神造成侵蝕影響,那麼眼前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僅僅是一場可以身臨其境的恐怖電影而已。
她是知道的,此時的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大概不是個什麼令人感到安心的樣子:越來越多的東西黏在她的身邊,一同彙聚融合,自己此時看起來大概就像是撕裂開什麼未知之物的腹腔,從一團柔軟鮮活的豔麗血肉裡走出來一樣——
隨意轉開目光對上什麼人,等待她的都是反射性的顫抖和止不住的生理性恐懼,其中還有好幾個扛不住精神壓力,直接沖出去開始嘔吐。
這樣看起來,議員女士的抗壓能力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