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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往事

臥室的燈沒有開啟,窗簾也拉的嚴絲合縫,你不透風,連一絲光亮也見不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趙逢生獨坐黑暗中良久,沉默不語。

他忽然間想起一個女人,那個被他稱作母親的女人。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中,江憶的形象是體弱多病的,面色淡淡,沒有血色的樣子。但是即使是歲月再怎麼模糊的記憶,仍然能從歲月的長河中回憶起那個女人即使不打扮也還算清秀俏麗的面容,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一份出色的容貌,再讓她與趙家的那個男人有了一段情緣,不過運氣不好的是,她沒有機會從中獲得一絲利益,反而因此殞命。這何嘗不是命運對於窮苦人家的一場捉弄玩笑呢!

那些年的時光,江憶身體情況好一點的時候還能下床照顧他,幫他穿衣服,給他做飯吃,他們一家的日子也算是過得其樂融融。雖然錢財上並不富裕,卻也吃喝不愁。

可是命運無常,這樣平淡的日子就這麼捱了幾年之後,她的身體便漸漸油盡燈枯,漸漸開始她人生的倒計時,到了後來甚至連起床都困難,一日三餐得需要他端到床邊去喂她。

那時候他時常幻想,如果他的媽媽能像村子裡其他小朋友的媽媽一樣健康就好了。

每逢夜深人靜,大家都睡著的時候,趙逢生便不那麼能睡熟了。他總喜歡在安靜的夜晚支稜起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有時候是母親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的聲音,有時候是她難以抑制的輕咳聲。這些動靜他來說不是吵鬧,而是安心,好似這樣只要能聽見母親活動的聲音,就可以證明今夜她的母親是安然無恙的。如此,那晚他便可以安心睡去了。

其實也不怪他一個幾歲的小娃娃那會子會有這樣的擔憂。只是因為村子裡的其他人都這樣說,他們說媽媽身體不好,看著那個架勢,估摸著是沒多少日子了。

那些人把他當做小孩子,以為他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或許也以為他不懂死亡的意思。故而,許多人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從來都不避諱他他,甚至有過分的,還直截了當的跟他打聽起媽媽的身體狀況。

那會兒他年紀小,雖然不太明白這背後的意思,但是那些人說話時的姿態他是依稀記得的,反正不是揶揄,就是唏噓看熱鬧一般,總歸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故而,因為這個時候他也不願意與那些人多加交流,他們一問他,他就自己一個人跑回家去。

可是那些人的話他還是放在了心裡,因為他不想這麼小小年紀就失去媽媽。他打小就沒有父親,而今如果再失去母親,那對他來說可真是太殘忍了。

等到了江憶離世前的最後那段時光,趙逢生似乎也有所察覺。那段時間不安和心慌,一齊湧上這個幾歲小孩子的心頭,他不敢出去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兒了,也不敢離開媽媽的床前,一整天的時間就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媽媽。

但是生命的逝去不是人類可以控制的,即便他再怎麼不甘心,不情願,那一天的時光還是到來了。

江憶走的那天,天上下著小雨,趙逢生出門給在天地裡做活著大人送雨衣,臨行前,他已經再三跟媽媽交代過了,“媽媽,外面下大雨,我去地裡給外公他們送雨衣去,媽媽你乖乖聽話,在家等我,不要亂跑哦!”

那天早上,江憶病了那麼久的身體出奇的好轉了許多,竟然能夠自己下地走路了,瞧著整個人的精氣神兒也好了許多。

江逢生開心的不得了,他認為他馬上就要好起來了。村子裡那些人說的才不對呢,他的媽媽會長命百歲,會永遠健康的活著,就像別人的媽媽那樣陪著她的兒子一起長大。

江憶溫柔的對著趙逢生笑,幫他把褲子紮進雨靴裡,目光纏綿眷念,一聲一聲的仔細叮囑,“路上跑慢點兒,外面路滑,別把自己摔著了。”

“我知道了,媽媽,我給外公送雨衣去,馬上就回家了,媽媽你不要擔心我,我會小心一點兒的。外面冷,風又大,媽媽你不要往外面跑,我會擔心的。”趙逢生也學著大人的模樣,語重心長的叮囑著。

江憶捧著趙逢生的臉,心裡空落落的,她忽然間好捨不得這個孩子啊,人的一生時間怎麼會這麼短暫呢,她還想多陪陪他,她想能有更多的時間陪她的孩子長大。她的孩子年紀還那樣小,怎麼可以沒有媽媽呢。

江憶眼眶一熱,不捨的說話,聲音卻是輕飄飄的,“我的孩子,媽媽希望你一生都能健康的活著,論遇到多麼困難的境地,都能堅強的活下來,即使媽媽不在身邊,也要自己保護好自己。”

逢生,逢生,便是絕處也能逢生。

趙逢生貼著江憶的掌心,親暱的蹭了蹭,此刻他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孩子了。

外面風大雨疾,趙逢生關緊了門窗,沒讓一絲冷風透進去,確保這些冷意不會傷害到媽媽的身體後,才滿意的跑走了。

在路上的時候他都還在想著,他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早點兒過去就能早點兒回家了,回家了就可以見到媽媽了。今天媽媽已經能夠自己下床,說不定等到明天媽媽的身體就能越來越好,到後天她就能陪他一起玩遊戲了。

小孩子的喜悅是多麼的簡單,不需要大富大貴,也不需要金銀珠寶,只需要一個自己的母親能夠永遠陪著他就行了。

他心情愉快的時候連腳下的步子都是歡快的,耳邊的雨聲像是殿堂中奏響的最歡快的樂曲,他也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美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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