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秦順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還是認為自己以眾欺寡,大勢已定。眼看二人靠近,大大剌剌的縱身一躍,一個瀟灑的鷂子翻身,如同一隻大鳥,穩穩地停到了道路中間。雙手背在身後,一副絕代高手的英姿,倒是有幾分威勢。
由於此時天色已晚,加上秦順有些心急了,想要儘可能的辨認二人的模樣,同時希望能夠先聲奪人,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沒能注意到冬至手上的動作。否則眼見兩個大包裹憑空消失,無論如何都會察覺到不對勁。
冬至看著他裝模作樣,不禁笑出聲來,率先開口說道:“閣下攔住我等的去路,是有什麼指教嗎?你下一句該不會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吧?”
劉雲譎本來有些愕然,這話本中的一幕,彷彿從書中跳了出來。看這此人如此風騷的身影,本來就忍著笑意,聽到冬至這番話,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附和道:“此情此景,倒確實是有些綠林之士的味道。”
秦順這番做派,倒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嚇唬二人。以往每每這般做時,被攔路之人總是第一時間下跪求饒,乾脆地奉上所有財物,口中唸叨什麼“上有老,下有小”之類的,討起饒來,涕泗橫流,卑賤無比。
他本以為二人同樣會嚇得跪地求饒,卻不料等來了這麼一番刻薄的嘲諷,心下不禁大怒,說道:“呦呵!還是個硬茬子!死到臨頭,居然還敢逞一時口舌之快!別以為會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你們待會還笑不笑得出來!兄弟們,都出來吧!”
十數人一股腦的從山石、大樹後邊走了出來,個個摩拳擦掌,不再是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模樣,反而是露出一臉絕不會在主家現出的猙獰!
強者揮刀向更強者,而弱者只會將殘忍留給更弱者!毫無疑問,在他們看來,冬至二人便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他們宰割。
冬至臉色有些難看,倒並非是擔心打不過這些人,而是看他們如此熟練的模樣,這些年來,恐怕這種事情沒少做,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滿是希望的歸家路上!
原來,馬匪流寇一類,從未消失,只不過是換了個生存方式而已!一絲淡淡的殺意在冬至心頭蔓延。
秦順看著冬至臉上的難看之色,頓時臉上更為得意,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真是笑靨如花,十分燦爛。
劉雲譎看出冬至情緒有些不對勁,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憂慮。自從奎狼幫下來之後,冬至雖然沒再說什麼,但他隱隱覺得冬至與他之間生分了不少。也許是冬至在忙著剖析自己,也許是對他干涉與奎生的聯手之事有所不滿,產生了心結。所以二人下山路上,均都識趣的沒有再談論這個問題。
此事乃是心病,別人說什麼都沒用,唯有自己想明白,想透徹,才能過得了這一關。此時冬至身上冒出的殺意雖然稀薄,卻是異常清晰。劉雲譎不禁擔心的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拍了拍冬至的肩膀。
冬至回頭看了一眼劉雲譎,又將目光放在了秦順燦爛的臉上,輕吐一口氣,說道:“虎子哥,你在奎狼幫說的話是對的,放心吧,我不會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說到底,其實是我在鎮魔珠內,沒能殺死奎生,對自身實力產生了一絲懷疑。”
“而且被妖狼奪舍之時,那種無法掌控自身以及接下來事情走向的無力之感,讓我產生了一絲不自信,其實也就是懦弱。即便是強大如同元靖,也是形神俱滅,沒能留下一絲痕跡,我確實有些害怕了。”
“自從被眾人裹挾,不得不說出緣塵令可能出現的位置,以未知之人的性命為籌碼,換來了奎生的短暫聯手,間接的成為了他的幫兇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以往所堅守的道德感突然薄弱了下來。以至於即便是去殺不相干之人,只要能換來日後仙府中與奎生的再度聯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
“底線一旦被突破,接下來,就再也沒什麼顧忌了。這恐怕就是妖狼前輩所說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吧’!人之好壞,存乎一念之間,不在於他人的看法,不在於世俗的眼光,而是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確實對你還有周伯伯太過依賴,在你們的羽翼之下成長,或許無風無雨,但同樣,也沒有陽光,長不成參天大樹!還記得我們在山林中見到的那棵倒下的大樹嗎?我想,即便是它倒下的那一刻,仍然是有著刺破蒼穹的昂揚鬥志!”
“便如同我等身懷緣塵令,十數個不相干之人便會來搶奪一般,而如今不知是哪裡漏了財,便引得這夥人肆無忌憚的尋上前來,想要大發橫財。今後若是想要在修真界行走,這等攔路截殺之事只怕會成為常態。”
“我等擁有太多不屬於此刻修為境界的寶物,一旦露出端倪,必然會迎來連天的大戰。若是不能擁有與之相匹配的心境,沒有劈風斬浪,刺破黑暗的決心,終有一日,我等也會化為一抔黃土。你不用擔心我,接下來,讓我痛快的發洩一番吧。”
劉雲譎聽著冬至這番條理分明的肺腑之言,知道他終於想明白了某種事情,尋得了初心,頓感老懷安慰。再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後退一步,沒有說什麼。
既然冬至想要痛快的發洩,那便由著他的性子好了,心中的憤懣若是無法發洩,窩在心裡,恐怕早晚會憋出病來,又或者是成了某種變態!
秦順看著後退一步的劉雲譎,頓時更加得意,頭顱微抬,眼高於頂,以鼻孔看人,倒背雙手,裝出一副高人風範,口中喝道:“不知死活,給我上!”
冬至無意間掃過秦順的臉頰,感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彷彿曾經在哪裡見過一般。但他此時忙著發洩,便沒有多想,搖了搖頭。
看著衝在前方的幾個大漢,冬至肩膀一抖之下,咔咔作響。對付這些人,便是連體內的熱流都用不上,所有人的動作在他眼中,都無形中慢了數分。在旁人看去頗有章法的狠辣招式,在冬至眼睛裡全部變成了稚童揮拳,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