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苴三十餘歲的年紀,相貌還算端正,身材中等,眉頭粗重,卻不入鬢,失了幾分英武。一雙眼睛無甚神采,一頭黑髮間雜零星幾根白髮,無冠,頭髮結成油膩的綹子,散亂地搭在肩上。鬍子拉碴,一張嘴就露出一口黃牙,不修邊幅,與定遠縣那些不事勞作的乞丐一模一樣。
周苴來劉家村的時間剛好是冬至出生前兩個月,當時雖未落雪,但已入冬,山村寒風異常凜冽,一個人瑟瑟縮縮地躲進了村口破爛的祠堂內。他不與人交流,也不去討些吃食,整天靠在祠堂的角落中睡覺。
雖然村裡有人,看著周苴這般模樣十分厭煩,攛掇著讓人一起將他趕出村去,說什麼打擾了祖輩安寧云云。但村長髮話,說劉家祖上便以樂善好施聞名,雖然如今落魄了,也不是那種不能容人之輩。就這般,沒人打擾周苴,便在此住下了。
冬望看他可憐,想起自己的過往,心有慼慼,擔心他被凍死,於是拿了一床略顯棉被給他,偶爾送些吃食。其間劉穎也來過幾次,兩人皆是心地善良之輩,看著周苴如此可憐,儘自己所能幫他一二。
周苴便是此時動了手腳,導致劉穎早產,不過也並非存了什麼壞心思,而是想送腹中胎兒一場造化。誰知天意難測,被‘他’打亂了計劃,結果胎兒雖然陰差陽錯間獲得了不少造化,但因早產導致先天不足,數度瀕死。好在周苴及時出手,冬至才艱難地活了下來。
冬至出生在冬至那一天,這並不稀奇,而是周苴親自取的名字,字周正。劉穎一度以為,這是周苴開的一個不好笑的玩笑,因為冬至出生之時尖嘴猴腮,皮肉枯黃,頭上也沒有幾根毛髮,活像一隻猴子。取周正為字,是希望冬至能夠長得端正一些。
要非說有什麼寓意,那便是冬至這一天乃是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長之時。這天一過,每日的白天時間便會一點一點變長,這世間的黑暗,也會一天比一天更少吧。
可世間萬物,總是週而復始,冬至過了,還有夏至,白天過了,夜晚總會降臨。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正如人一樣,沒有人能一路高歌,也沒有人是一路坦途。一人之力太過渺小,與這蒼茫的宇宙相比,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靠一人之力,妄圖改變天下大勢,本就是痴人說夢。
黑與白雖然對立,卻是自然至理,無處不在。白需要黑的點綴,更顯其白,黑也需要白的映襯,越發深邃。只是黑與白界限之間,那一抹妖異的灰色,卻是越發明顯,越發壯大了。
莫非……
冬至出生後,冬望為感謝周苴大恩,將廂房修葺一番,請他住下。周苴也不推辭,理所應當地住了下來。也不知周苴從哪裡尋來許多古籍,擺滿了廂房。平日裡除了與冬望夫婦說上幾句話之外,便是與冬至最為親密,其他人一概不多加理會。
從冬至三歲開始,記憶中就一直縈繞著一股濃濃的湯藥味道,每天一碗,從不間斷。
蒼狼嶺古戰場之上……
“奎某還有要事,若是各位改日有興趣到奎某幫中做客,自然是歡迎之至,只是今天,便恕在下不能奉陪了!”奎生朝著幾人拱了拱手,恢復了先前的儒雅,倒是有幾分風度翩翩之意。
接著看向冬至腰間,那浮現而出的拳頭大小的燎天仙君身影,意味深長的說道:“三年後在緣塵峰下再見,以前輩這等境界修為,自然不會做出食言而肥之事,希望到時前輩能給在下一個驚喜!”
燎天仙君自然聽出了奎生話中的試探之意,有些不耐的說道:“此事對於老夫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況且老夫也只是答應你,幫你尋找逍遙令的氣息,至於如何取到手,還是要看你自己的。”
奎生連道不敢,說道:“有前輩幫忙尋找緣塵令的氣息已然是奎某天大的福分,怎敢勞前輩大駕,親自去取的。”
此話雖是對燎天仙君所說,可冬至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他這是鐵了心要進逍遙仙府,若是無法得到緣塵令,恐怕會再次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冬至毫無懼意,同樣若有所指的說道:“那閣下可不要荒廢了時日,借用外力雖可風光一時,但自身修為才是根本,否則便如同無根飄萍,只會被風吹雨打而去了。”
奎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卻是絲毫沒有怒意,面色平靜,淡淡說道:“外力也好,自身修為也罷,只要能為奎某所用,奎某可從不挑剔的。”說完,邊幾個騰躍,消失在煙塵中不見了蹤影,似乎真的有急事。
芊芊幾位女子神情淡然,看著奎生迫不及待離去,同樣產生了離意,斟酌片刻,說道:“此間事情已畢,我等與前輩的約定已然完成,留在此處也沒了作用。聽說南方楚國邊界有一處地方名為南疆,而南疆有一處名為萬妖谷的地方,或許是個不錯的去處。我等打算去那裡尋找一番機緣,共同應對未來百年內的大劫。若是將來有緣,或許還能再次見面的。”說完,朝著冬至腰間虛淡的小人襝衽一禮,轉身瀟灑而去。
冬至望著幾位女子窈窕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惆悵之意。幾位妖修女子雖然給二人帶來了不少麻煩,最後卻是共渡難關,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他又看了一眼仍有些虛弱的劉雲譎,心中稍感慰藉,有虎子哥在側陪伴,倒也不會孤單。
“前輩有何打算?”冬至整理了一番思緒,將心中泛起的絲絲漣漪壓了下來,淡淡的問道。
“什麼打算,自然是跟著你等去緣塵宗了。老夫還要尋找其他的魂魄,雖然如今沒有太多頭緒,行蹤不明,但無極劍宗那個應該不會離去太遠。聽說無極劍宗就在緣塵宗西方萬里之內,正好順路,如今老夫身在凝魂佩之內,行動不便,自然是由你帶著。”燎天仙君沒好氣的說道。
冬至聽出了它的怒意,恐怕是因為自己破壞了它的好事,所以心有不忿。訕訕一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等在黑暗通道之內,遇見的那條兩三丈長的龍形生物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會真的是一條龍吧?”
燎天仙君此時正在氣頭上,眼見冬至還敢詢問,頓時大怒說道:“小子,你可知道,你壞了老夫天大的機緣!”
冬至自知理虧,也並未生氣,憋著笑意,問道:“什麼東西值得前輩這等人物如此上心?”
燎天仙君異常憤怒,卻又帶著些無可奈何之意:“那條灰色的龍形生物,並非是真的生物,而是一縷擁有靈性的氣流。是鎮魔珠的中樞,支撐一界的存在,界源之氣!”
冬至驚得瞪大了雙眼:“此物竟有這般大來頭?難道這便是前輩曾提到過的掌控一界之力的手段?”
燎天仙君語氣中滿是惋惜之意:“哪有如此簡單!此時說這些為時過早,知道太多,反而對你沒什麼好處。況且這界源之氣又不是為你所得,而是隱入了那杆怪異的鐵矛之內,今後是否能為你所用,還是兩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