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頎長的身影緩緩站定, 淡淡環視四周,直到尋找到陸酒的身影確認她平安無事之後, 才面無表情地將目光投向韓石磊。
“打擾了,”清冽嗓音彬彬有禮,卻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寒意,“韓先生,你的公司涉嫌逃稅且數額巨大, 這裡是搜查令, 希望你能配合, 至於其他無關人員,可以自行離去。”
荒謬!
韓石磊氣得渾身顫抖,這理由聽上去冠冕堂皇, 但他知道自己的公司雖然有偷稅漏稅的行為, 卻絕不至於能讓他在大晚上帶著刑警闖進自己家。還有搜查令,他知道唐時是個多有能耐的人, 就算唐時要簽個死刑判決書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鬼知道這個什麼搜查令是誰簽的, 不過是個正大光明闖民宅的藉口罷了!
韓文清皺著眉走上前:“唐先生,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曾經在一場會議中與唐時有過一面之緣,二人畢竟也算同處公檢法機關, 韓文清想也許唐時會賣自己一個面子。
但他忽略了一點, 如果只是普通的逃稅行為,就算數額再大也是經濟犯罪,不至於讓唐時親自過來。
唐時瞥了他一眼:“何隊長。”
何志明是刑警, 辦案的時候賭場夜總會去過不少,卻從來也沒見過這種豪宴場面,雖然略有拘謹但仍恪盡職守,拿出一個資料夾,抽出兩張紙來:“這裡是韓氏旗下某公司的一份內部對賬單,另一張是稅務系統中的同期稅單。”
聞言韓石磊的臉色一變,他是怎麼弄到內部賬單的?
原惜之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出突如其來的鬧劇,向景明笑道:“韓石磊對他的瞭解還是不夠啊。”
“原來衛君還會查賬。”景明若有所思,在心中的小本子上記下一筆。
陸酒倒沒有原惜之那種看戲的心情,她正在想如何才能讓唐時察覺酒裡有問題,繼而發現毒品藏在懷表中。原惜之瞧了瞧她認真出神的小臉,忽然覺得一陣無奈,這個笨女人……如果她真的打算以自己為餌,當眾表演一出因為吸食毒品過量而暈厥的戲碼,之後就算能破壞這筆生意,眾目睽睽之下被這麼多人看著,若是有風言風語傳出,她一個女孩子家的名聲大概也就毀了。
既然她說不是為了唐時,他便信她;她說是為了她自己,他便幫她。
想讓唐時發現這只表,發現表裡面的秘密,其實並不難。
原惜之從陸酒手裡拽過那隻小小的金懷表扔在了她的椅子旁邊,拿起那杯摻了毒品的酒,“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碎裂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童小柔一眼就看到陸酒腳邊的金色物事,心中頓時有些著急,這就是她放進陸酒包裡的東西,不知道怎麼這會就滑出來了。假使一直沒人注意到這東西,等人都走了,姐姐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在童小婉原本的設想裡,是讓童小柔隨便將一件貴重物品放進陸酒的包裡,在酒宴結束大家即將離場時聲稱自己的東西丟了,小範圍地引起騷動,這時候童小柔就會說自己看到陸酒拿了那東西,開啟包人贓俱獲,陸酒這盜竊的名聲就再也洗不幹淨了。
拉了拉童小婉的袖子,童小柔悄悄指了指陸酒腳下。
童小婉這才看到了那塊表,她確信自己曾在韓石磊那裡見過它,這的確是韓石磊的東西,而這時候如果再不揭穿陸酒偷竊的事情,也許就沒機會了。
但唐時今天的出現到底代表著什麼?童小婉不得不考慮這一點。假設她現在栽贓陸酒偷竊,有唐時在,應該很快就能給她洗清嫌疑,甚至還有可能拔出蘿蔔帶出泥地抓到童小柔,有些得不償失……
這個栽贓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童小婉猶豫了。
但童小柔向來情緒化,做事全憑一股心氣,畢竟剛剛被唐時拒絕過不久,如今唐時正好也在,童小柔想,如果能讓他親眼看到陸酒盜竊,也許就能讓唐時對陸酒産生惡感。況且唐時是來執行公務的,必定不會深究這件小東西到底是誰偷的,只要陸酒偷竊的這個帽子一蓋,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明明是一對姐妹,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童小婉一直對自己妹妹的任性多有縱容,但在今天之後,也許她會對自己這麼多年的疏於管教悔之不及。
下一秒,在這間寂靜的、金碧輝煌的餐廳裡,忽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語氣驚訝:“地上那個是什麼?”說完她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聲音有多麼突兀,左右看了一眼,慌張地捂住了嘴。而一旁的童小婉在聽到自己妹妹聲音的那一刻,全身一震,忽然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原惜之看著童小柔做作的表演,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童小柔都如此豁出去也要嫁禍於她,陸酒怎麼能不滿足她的願望,於是她一臉茫然地從地上撿起那隻懷表:“這是什麼?”
“我剛剛……看到那隻表是從她包裡掉出來的。”童小柔怯怯地說。
童小婉雖然震驚於妹妹的自作主張,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跟著童小柔一起演下去了,只見她皺起眉:“那塊表……很眼熟。”
韓文清不明就裡,但他見過那塊表,此時不由得脫口而出:“是我父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