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信只覺得手腳冰涼,渾身上下都透著驚恐。
他不肯死心,一遍遍的在斜陽最初呆過的地方翻檢著屍體。
一具,不是。
兩具,亦不是。
他一雙白玉般的手指上如今全是鮮血,不知道究竟是那些屍體上的,還是他磨破的指肚上的。
他越翻心越涼,眼中滿是焦躁不安。
他不敢想象當晉王知道展斜陽不見時會怎樣。
他的眼前蒙著一層血霧,那是之前斬殺敵軍時濺到的血水,此時已經有些乾涸,黏住了他纖長的睫毛。
衛信緊緊咬著下唇,一遍遍的翻檢著屍體,他不信斜陽會失蹤。
可是戰場這麼亂,有多少屍身已經被人馬踐踏的面目全非,別說是身上的盔甲,有的屍身已經被踩成了泥餅。
他的手腳抖個不停,腳步虛浮。
整個戰場上的人影感覺都在虛浮晃動。
他雙腳發軟,尤其是在看到一具銀白色的盔甲下早已經被踐踏成泥的屍身時,他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噗通一聲,衛信跌倒在地上,這屍身上穿胸而過的短劍明晃晃的插著,就像是一柄插入雲霄的旗幟。,刺入衛信被血遮蓋的眼瞼。
衛信一下子跌倒在了這具屍身旁,他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整個嗓子都是“咚咚、咚咚”擂鼓的聲音。
晉王吩咐著屬下清掃戰場,回身望去,熊熊火光照耀下,卻看不見衛信和展斜陽的身影。
他的心頭猛然一驚,凝目四望,終於在遠處看到衛信倒坐在一堆死人堆裡。
衛信這是受傷了嗎?晉王急忙向衛信處掠去。
然而,剛一落地,映入他眼眸中的便是一身銀色盔甲的肉泥。
晉王只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翻湧而來,全身上下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十三歲上戰場,見過比這可怕的多的屍身,從來沒有多少感覺的他這一次卻覺得五臟翻湧背脊發寒。
這寒意自每一個毛孔間滲出,他竟然在這九月時節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衛信抬眸望向站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使勁張開雙眼,又用手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睫毛,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晉王強忍著不適低頭又看了一眼那身銀白盔甲,許久,聲音就像是從地獄深處發出來一般的森寒:“你把斜陽弄哪裡去了?”
衛信在這凍徹心骨的問話中緩過神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起來。
他像是拼了命般的狂吐,直吐得膽汁都冒了出來。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晉王就那般冷冷的注視著他,那種眼神宛若刀子一般割在衛信的每一寸肌膚上。
“你把斜陽弄哪裡去了?”晉王又問。這一次的聲音比之之前更加寒涼。
晉王轉頭不再去看衛信身旁那具屍身,若那還能稱之為屍身的話。
“我,我不知道。”衛信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堂堂一個北燕的君主居然就在這樣的死人堆中哭了出來。
他,把斜陽弄哪裡去了?
他,把王爺的斜陽弄哪裡去了?
他不知道。不想知道。
衛信轉身去看身旁的銀色鎧甲,他的手伸了過去,自那具屍身上捧起一塊被踏碎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