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出口,倒是出乎趙西原的預料。
眼看著開打的架勢都擺出來了,卻不成想竟來了個算命的?她不會以為就憑她這幾句招搖撞騙的話,自己就會真的打道回府吧。
那老嫗顯然也從他神情中看出了幾絲不屑。因笑道:“看來貴人是不信老身的話了。那麼,不知可否先請教下表字?”
趙西原一聽這話倒有些愣住了。只他素來不信此類風水命理之說,卻是剛才方記起關於他表字的由來,他母親曾和他提過一嘴。
難道是此人真有些異能不成?他便有些不情願道:“不敢,在下表字皆取金旁,乃是銘鎮二字。”
那老『婦』便了然道:“想必閣下定然知道這二字含義,正是土命者為求金助,故意為之。其中又有這鎮字更妙。您既不信老身之說,緣何就連姓名之事也要遵循此道?”
趙西原頓時啞口無言。
是時李唐天下,卻不同於魏晉時,乃奉的是道家鼻祖李耳。如此風氣使然,自然是上到天子,下至黎庶,盡皆以道法為尊。彼時太宗朝時的袁天罡、李淳風等就皆曾被天子奉為上賓。朝堂上都是如此,普通百姓如何能不競相效仿。
因此他出生時,母親為其看相取字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他本想據此反駁,只他素日為人就不喜口舌爭鬥,一時間只得悻悻然轉過身看向河面,只望此時有船來到,也好離這瘋婆子遠些。
豈料那老『婦』居然也不在意他態度冷淡,只依然苦口婆心勸道:“本來我觀您之面相談吐:正是外有豐厚包容之體,記憶體中正古樸之『性』。算您年紀,應是丙戌年生人,是為土命之中的屋上土,雖然幼年喪父,是由母親獨自撫育,然長成後卻有富貴可期,可謂前途難以限量。”
趙西原見她這番話裡,有些事竟說的是絲毫不差。心下疑『惑』,便終於忍不住又轉過了頭。
她一早看到,便突然話鋒一轉道:“官場中人,最喜不過仕途平順。您今日又何必自毀前程,非要趟這渾水呢。”
不想二人正說話間,遠處水面上卻有一白帆小船漸漸行來。那些侍衛一時看見,忙上前大聲喝止停船。
趙西原一見船來,便立時撇開了這老嫗,大聲朝河中喊道:“船家停船。”
那船伕一見這個陣仗,倒著實被嚇了一跳。只定下神來一看才發現,來人俱著官家服『色』,便故意不加理會,只做沒瞧見,手上卻是加了大力拼命搖櫓,這下子不過片刻之間,那小船便已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眾人見到,一時皆是怒罵不絕。其實這也怪不得人家,只因那年汪家壩決口,田地被毀,死傷無數。縣衙不僅無有賑濟,且後來好不容易朝廷撫卹的銀款撥下來,還被層層剋扣,最後到了百姓手裡的,只剩下幾升陳年爛谷了。
不巧第二年又是大旱,很多人便因為沒有存糧,以至餓殍無數。汪家壩人從此恨官府入骨,又怎麼還會去搭他們渡河呢。
趙西原自然也是失望不已,只那老嫗卻是微微一笑道:“這可是天意了,難道貴人還能逆天不成?”
趙西原早煩了這『婦』人在此妖言『惑』眾,妨礙公務。及至此時終於失去耐『性』道:“大膽妖『婦』,膽敢動搖軍心。念你一介無知村『婦』,還不速速退下。”
那老嫗卻狂妄道:“你不聽我之言,大可繞路前去。只那時若是再想回來,恐怕就是難如登天了。”
言罷便徑直拂袖而去。
趙西原卻沒在意她的態度,只聽見了那句可以繞路過去。
一時他便厲喝道:“李成,你好大膽子。既有其他路能通,緣何你到現在仍舊閉口不言。”
不想那人聽見後,卻是瑟瑟發抖道:“少卿饒了我罷。李家凹真的,真的不能去。那裡已經不是,不是……”
有個侍衛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急得一把上前揪住他領口道:“不是什麼,快說!”
他苦著臉,本來已經要鬆口,卻不防此時情形突變:只聽得他喉嚨裡竟忽起了一陣格格異響,面『色』瞬間已成死灰,隨即一口黑血便凌空噴出,顯見是不得活了。
趙西原見此情形,卻不知為何忽然心頭雪亮。他驟然轉身,揚鞭指著那老嫗身影,一夾馬腹對眾人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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