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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關

“行啊你,兩句話嚇得那小公子好些天不敢來了。”

封薔宋蛟一行二人,與受傷的溫縈同住在一間客棧裡,通鋪上只是按著男女之別有個擋頭,其餘的再沒什麼隔閡。用宋蛟的話來說:這麼些天,跟溫公子在一口鍋裡滾的爛熟,關繫好得很!

客棧樓下有家炒貨店,每日準在食時生火,將那些昨兒個剛挖的落花生,剛掰的葵花籽各炒一大鍋,一條長隊天天排得熱鬧。

宋蛟在家從未見過這等新鮮,拎了兩斤回來,嗑著來勁。

只趁封薔不在,邊嗑邊道:“封薔這人呢,缺點雖然不少,但最主要的還在這處——她素日喜歡逛些煙花柳巷,四處灑露留情,無論青紅倌,沒有不愛的。”

像溫縈這樣又不純粹是青倌,也早就算不得紅倌,不知道怎麼歸納的型別,卻還真是頭一回遇到。

宋蛟說著,忽停下來,上下嘴唇一碰,兩片兒瓜子皮毫釐不爽,穩穩當當飛去了腳邊敞口的痰盂中。聽他又說:“像那墨蘭一樣不好纏的小倌兒,時常也遇著,現時在我們家那頭欠了一屁股情債,到現在還沒還完呢!”

言畢,宋蛟鄭重其事地看了溫縈一眼,點點頭。

他道:“我卻覺著她待你和那些人都不一般,一看了你啊,那雙眼都比往常亮幾分。哈哈,等你同我們回了麟關那邊,少不得給那些痴纏封薔的男倌們都嚇上一嚇,讓她少往外跑,你二人過著日子,也錯不了的。”

“麟關?”

什麼時候說要同著他們一起回麟關了?

正待細問,架不住宋蛟嘴快,溫縈一個沒注意,便又被他岔開話題。

只聽道:“哎,你見沒見她看你的時候,生生一雙虎目給怯得成了貓眼了。就是那種剛開眼不久的奶貓兒,很可愛的,見過嗎?”

這岔子已然開啟,宋蛟怪沒臉沒皮的,才想起剛才人家好像還問了句什麼,只管側耳證實道:“嗯?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

她看他的眼神……她看他的眼神嘛。

仰慕,眷戀?又或者是憐惜。

卻似乎都不恰當。

那丁點兒大一對眸子,經緯橫豎間,方寸不到,卻無一處不盡裝者愛意,見她端詳夜叉的時候,也滿是憐惜跟愛撫。可仔細對比起來,又與前者有微妙的不同。

溫縈在時,那雙眼中除卻珍愛和疼惜,更少不了的是仰慕與尊敬。

封薔從來沒有褻瀆過情感,一腔喜怒只形於色,沒的絕不願造作,有的也不去諱飾。

是以,但凡她眼中流露,恰同初生赤子一般,無不來源於真情實感。至於口是心非,曲意逢迎之類,貫是在封薔身上尋不到的。

得以感受此等妙處,宋蛟作為朋友,即便他從未聽過這年輕的封少主與偏僻小城中默默無聞,豐茂已逝的妓倌之間有何典故,卻也看出封薔這次用起情來,與以往很不一般。

他尚且不在話下,溫縈就更不用提。

這些日子以來,自打他睜眼開始,便對封薔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珍重地記著,留在心中細細琢磨,寶貝似的收藏起來,將它們揣在心裡最是幹淨柔軟,專屬於封薔的那一塊。

便也只有如此,方才保證了日後再分別時,不至於連個想頭都沒有。

這份情感,是邊緣戀歌,是世俗不韙。

捨不得放開,沒勇氣接受,溫縈只有在這邊緣徘徊,前後都是深淵,於這其中拉扯,卻只是放自己不過。時時煎熬,日日難捱,繞著彎子,找不到出路。

另一方,封薔卻從不吝嗇溢位滿心滿眼的情意。她願意冒著世俗不韙,在邊緣哼起戀歌,喜怒隨心,半點兒委屈也不受,她是這樣一個真誠而純粹的人啊。

這樣熾烈的情感,卻叫溫縈彷彿身處一屜蒸籠——焦灼,不安,直悶得喘不上氣來。明知道該趕快逃離才是正道,卻好似給人下了什麼迷藥,酥軟怠惰在骨子裡,走不得,也無處可去。

一旦發狠心,就這麼走了,那顆心便空落落的,幹幹淨淨什麼都沒了。

“對了溫公子,說到這處,就不擴音一提我們家封薇,你還不認識吧,封薔是她姐姐,她是我……”

“說什麼呢你?” 封薔剛打外邊兒回來,恰好聽著宋蛟這話,無情打斷道,手上只管推門就進。

進了來,隨手抄起桌上一大碗不知什麼時候倒的涼茶,咕嚕嚕一飲而盡,灌得腮幫子也鼓起來。

這一日的邊城,難得來了個金烏踏雲,不但將往日囂張的寒春冷風全都趕跑,還曬得封薔口幹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