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帝發了命令, 守在殿外的內侍和金吾衛領命立刻狂奔出宮, 皇家工匠就居住在皇城之內, 此時應該還在將作監勞作。
早在李文柏毫不猶豫請求當場制皂之時, 周春便知道大事不好, 如果配方真的沒有問題,李文柏應該會另行他法才對,可態度如此堅定...
知道周春在想些什麼, 李文柏心中冷笑不已, 當初為防商業間諜才設下的陷阱,沒想到最終卻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很快, 三個中年工匠便被帶上了殿,與此同時的還有制皂所用的一系列工具。
雍和帝揮手:“去吧, 教教他們怎麼制皂。”
周春和那老人從未親自動過手, 又何談教導?只得說:“皇上,只要按草民的配方制皂,便會萬無一失。”
兩工匠便在雍和帝的示意下從地板上爬起來,接過老人手裡的草紙, 頂著腦袋低頭研究一番,然後跪地施禮:“陛下, 臣等已經記住配方步驟, 可以開始制皂了。”
雍和帝問:“可有把握?”
工匠為難:“啟稟陛下,此法臣也只是有所耳聞,從未親手實踐過,只能按部就班按照配方行事, 不敢保證。”
雍和帝反而很滿意:“動手吧。”他看得出來這二人不曾說謊,不敢保證,正說明帶上來的人沒有和誰串通一氣。
李文柏也心中安定,手指敲在手心之中。
“陛下,請稍待。”工匠施禮,方法本就很簡單,按部就班,很快就只等皂液凝成,就可算大功告成了。
朝中百官曾見過硝石製冰,那時候堪稱神來之筆,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祥瑞。此時紛紛伸長了腦袋看熱鬧,許邁雖從始至終一副不屑的模樣,到底也還是好奇,忍不住用餘光關注起盆中的情形來。
只見皂液凝固,徐邁不由得一喜。
再看李文柏,卻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雍和帝也忍不住瞪大眼,只可惜這肥皂看起來凝固被人拿起來的時候,卻驀地散開。
周春見狀面色漸漸發綠,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如果這方子是對的,此時應該是凝結成成塊的肥皂才是,而不是不成形的散開,只是,李文柏究竟如何做到的?他明明已經通了所有的關節,把所有的環節都想法子彙集在一起。
雍和帝此時也反應過來幾分,冷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兩個老人嚇得一顫,紛紛求助地看向周春。
李文柏將眾人反應看在眼裡,冷笑道:“怎麼,不是你的祖傳配方嗎?陛下問話,為何要去看周春?!”
“皇上!”老人一抖,面色發白癱軟在地,嘴裡喃喃直語,“不對,這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對!皇上!是李少爺動了手腳!在配方裡動了手腳!這肯定不是真的配方!”
“哦?我動了手腳?”李文柏冷笑說道,“從始至終,我連碰都未曾碰過那草紙一下,你再三檢查無誤,我李文柏莫非會什麼妖法,能隔空在配方上做文章不成?”
“這...”老人啞口無言,只嚇得渾身不停發顫。
兩個工匠對視一眼,伸手探了探,而後抱拳回報:“陛下,這最後沒法成形。”
“很好,你們下去吧。”雍和帝不再管縮成一團的三個“草民”,而是看向許邁,“許卿,朕需要一個解釋。”
許邁此時也是緊皺眉頭,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質問:“周春,這是怎麼回事!”
周春此時卻反而完全冷靜下來,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聞言微微一笑:“大人,您也都看到了,按照這配方無法制皂。”
“陛下!”李文柏拱手行禮,“看來那老人家的祖上,應該不會什麼肥皂製法,硝石製冰也是無稽之談。”這皂液無法成行,是他在意料之中,肥皂價格不高,但是因為家家戶戶都用得上,可以說是一筆讓人眼紅的技藝,李文柏在一開始的保密上著實下了功夫。皂液無法成形就出在最後的容器上,工廠裡的方子,最後一步的時候,純堿用的少了,只有加上用了純堿的特製容器才能夠順利凝成肥皂,那容器是他另外開闢場地讓人制造的,周春如果在廣陵用了那特質的容器,當然可以順利製作出肥皂,但是離開了廣陵,少了那最後帶著純堿的容器,在這金鑾殿上,就無法順利製作出肥皂了。
許邁一倒吸一口涼氣,見雍和帝面色不善立即跪地請罪:“臣有罪!”
雍和帝緊皺眉頭,看向許邁的視線漸漸變冷。要說許邁是受何人指使,應該不太可能,眾人皆知即使是在禦史臺之內,許邁也是有著“瘋狗”之稱的。
王敦茹一系、孫顯午一系,甚或是與世無爭的其他無派系官員,他幾乎是來者不拒,只要掌握證據就會毫不猶豫地參上一本,也因此幾乎把朝中上下得罪了個遍,因為嘴上不饒人連武將們也不喜歡他,所以倒在他手下的官員不少,卻連續五年被摁在正八品監察禦史的位置上沒能上升一步,乃是真真正正的“孤臣”。
這種人,或許會被利用,但不會屈服,亦不會同流合汙。
朝廷需要這種人的存在,這也是不管多少人想要置許邁於死地,雍和帝都沒奪了他官帽的原因。
可今次之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莫非許邁...
不管是裝的還是投靠了什麼人,如果此人不再是不偏不倚的“孤臣”,就無法再做皇帝手中的刀,自然也就沒了繼續存在的價值。